要贖買官營產業的人,需要先到縣衙工房辦理手續。
接待張靈的是一名留著山羊胡、眼神倨傲的老書吏。
“贖買官營苦力?”
老書吏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吹著茶杯裡的浮沫。
“手續繁雜,需層層上報,非一日之功。再者,此人乃工部貶謫的要犯,身份敏感,豈是你說贖就贖的?回去吧,莫要自找麻煩。”
張靈耐著性子,遞上十兩銀子。
“一點茶資,不成敬意,還請書吏行個方便。”
陳書吏掂了掂銀子,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依舊搖頭,故作高深。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規矩,是流程。上頭特意打過招呼,此人……唉,不好辦啊。”
張靈心中冷笑。
直接又掏出兩個十兩的大銀錠。
“啪”地放在桌上。
“我懂規矩。還請書吏明示,需要多少才能辦好?”
老書吏看到銀錠,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臉上堆滿了笑容,連忙翻出卷宗。
“您說的是那個叫墨衡的吧?好說,好說!隻是……此人畢竟是戴罪之身,從官家手裡放人,這打點上下、注銷名冊,都需要打點……”
他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道。
“二百兩。這已是小人能做主的,最公道的價格了。其中大半,都得用來打點刑房和上麵的大人們……”
張靈知道這價格必有虛高。
但為了節省時間和避免節外生枝,他痛快地掏出了銀票。
“成交。”
“爽快!張公子真是爽快人!”
老書吏眉開眼笑,迅速開具文書。
“走,小人這就帶您去采石場領人!”
拿著工房開具的文書,張靈在老書吏親自陪同下,來到了采石場。
還未走近,那股混合著石粉汗臭與血腥的氣味,便撲麵而來。
沉悶的鑿擊聲、監工的嗬斥與鞭子呼嘯。
張靈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身穿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爛囚服,背上縱橫交錯的鞭痕還在滲血。
他正費力地拖拽著一塊巨大的石頭。
腳步虛浮,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風箱。
一名監工見他動作遲緩,罵罵咧咧地揚起鞭子。
“沒吃飯的廢物!快點!”
鞭影即將落下!
“住手!”
張靈一聲冷喝,大步上前。老書吏趕緊對采石場管事使了個眼色。
那管事認得老書吏,又見張靈氣度不凡,連忙喝止了監工,陪著笑臉迎上來。
墨衡茫然地抬起頭,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他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站在麵前,衣著乾淨,與這地獄般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以為又是來巡查的官員,眼中閃過一絲麻木的恐懼。
張靈徑直走到墨衡麵前,看著他乾裂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窩。
“你就是墨衡?”
“……是。”
墨衡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鑼。
張靈將工房的文書遞給管事。
管事在看了之後,收起鞭子,冷笑一聲。
“算你小子運氣好,有人來贖你了!”
“張公子,這人你可以帶走了。”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