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鐘離。
他身著剪裁利落的深色風衣,肩頭被冷雨浸濕,衣料在昏暗中泛著幽冷的微光,宛若獵豹潛行於夜色的皮毛。
身後緊隨的是梅世豪的兩名手下,他們手中的電筒光柱在停屍間內惶惶掃動,臉上寫滿警惕,與前方那道從容不迫的身影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鐘離不像被雨淋濕,反倒像披著寒露從容歸來。
雨水未曾減損他半分氣度,反為他增添了幾分難以接近的冷冽與神秘。
他身姿筆挺如鬆,靜立於這片彌漫死亡與腐朽氣息的空間,竟顯得格外偉岸,仿佛一座突然降臨的沉默山巒——連那兩名慣於橫行的手下,在他身後也仿佛淪為了模糊黯淡的背景。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無波,平靜地掃過如臨大敵的瘦子三人。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淡漠,讓被注視者無端感到一種渺小與被審視的壓力。
“asse哥?”瘦子顯然非常意外,目光快速瞥過鐘離身後的兩人,聲音裡充滿了驚疑不定,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您…您怎麼過來了?豪哥不是讓您在那邊等嗎?”
鐘離步伐未停,腳步聲沉穩地叩擊著死寂,他緩步走近,聲線是一如既往的平穩低沉,甚至摻著一絲恰到好處、令人難以捉摸的淡然:“豪哥不放心,讓我帶人過來再看看。”說話間,他的目光漫不經心般掠過整排冰冷的櫃子,最終落回瘦子臉上,“有什麼發現麼?”
瘦子一愣,下意識縮回幾乎觸到梁爽櫃門的手,遲疑道:“還沒……正查著。這破地方太大,藏人太容易。”
“嗯。”鐘離微一頷首,已不動聲色踱至瘦子身側,恰好擋住對方望向梁爽那排櫃門的視線。
“謹慎是好事,”他語氣平淡卻自帶分量,“但我來時注意到幾個視野更佳的位置,比翻這些鐵櫃更能掌控全局。外圍幾個關鍵點缺不得人,瘦子,你帶兩人去守住出口和側廊。”他目光轉向另外兩名手下,淡淡令道:“你們留下,繼續查櫃子。”
他聲調微轉,仿佛隨口一提,卻字字潛藏深意:“動作快些,有些角落看似能藏人,卻也最容易逼人反撲,今晚的重頭戲還沒開場,彆為這點小事橫生枝節。”
瘦子顯然被鐘離的氣場與突如其來的安排懾住了,他對鐘離懷有本能的忌憚與一抹不確定的敬畏。
他猶豫地看了看密匝的櫃子,又看向始終氣定神閒的鐘離,終於點頭:“明白了,asse哥。”他打了個手勢,“你倆,跟我去外麵,這兒交給asse哥和剩下的人。”
手電光柱移開,腳步聲逐漸遠去,瘦子帶著人消失在了停屍房外的走廊儘頭。
停屍間內重歸壓抑,隻剩下雨點敲窗的單調聲響,以及鐘離和留下的兩名手下。
“查仔細,彆漏任何角落。”鐘離的聲音響起,冷靜如冰刃劃破寂靜,空氣驟然凝住。
兩名手下應聲而動,開始逐一檢查冰櫃,沉悶的金屬摩擦聲次第響起。
就在其中一名手下走向梁爽藏身的那一排冰櫃,手指即將觸碰到她所在櫃門的冰冷把手時——
“大力。”
鐘離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高,卻如無形的手驟然按住空氣。
那人下動作一僵,困惑回頭。
鐘離並未看他,隻垂目瞥過手機屏幕,繼而抬頭,語氣不容置疑:“瘦子說那邊需要支援布防,你立即過去,這裡交給我們。”
被叫“大力”的手下雖覺意外,卻不敢違逆,立即收手:“是,asse哥!”
他毫不遲疑地收回手,仿佛那櫃門燙手一般,迅速轉身,快步朝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