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按照舊印象找到廈邊工業區的老廠,卻被告知“李總在總公司辦公,不在這邊”。
於是,幾輛掛著外地牌照的轎車又輾轉來到了振安路的星辰科技寫字樓下。
幾輛掛著福建、江西、湖南牌照的轎車,甚至有一輛是從浙江連夜開過來的,略顯風塵仆仆地停在了星辰科技樓下的停車位裡。
從車上下來的人,大多穿著商務休閒裝,夾著皮包,臉上混合著旅途的疲憊和急於抓住商機的焦灼。
他們熟門熟路地找到星辰科技的前台,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
前台接待區一時間顯得有些擁擠和嘈雜。
一位身材微胖、嗓門洪亮的中年男人試圖和前台小姑娘套近乎:“小妹,幫個忙,我是泉州的老黃啊,上次來和李總吃過飯的!你就跟李總或者李總監說一聲,我老黃來了,帶著這個!”
他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暗示裡麵是現金或彙票,“隻要讓我見到人,說五分鐘話就行!”
旁邊一位穿著更講究西裝的男人則顯得沉穩些,但眉宇間的急切同樣明顯:“小姐,麻煩你,我是南昌的代理。銷售部的電話實在打不進去,我們那邊渠道等米下鍋,下麵幾百個門店都在催。我隻想確認一下下一批貨的分配額度和時間,拿到準信我馬上走。”
還有一個看起來更精明些的,直接就想往裡麵辦公區走,被前台及時攔下後,隻好退回來,掏出煙散給周圍的人,試圖拉攏關係。
“幾位老板也是來等貨的?唉,這星辰S2真是邪了門了,廣告一打,下麵就跟瘋了似的。我那邊幾個縣城的店,以前賣什麼牌子都行,現在非星辰S2不要,特彆是那個土豪金,說是有麵子。你們那邊呢?”
“一樣一樣!”微胖的老黃立刻接話,像是找到了知音,“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勢頭,當初下預定就該再狠一點!我那邊好幾個大客戶,錢都拍桌上了,就等機器,我拿不出來,眼看客戶就要被彆家撬走了!”
西裝男苦笑:“我主要是做鄉鎮批發網絡的,那些小店老板,一天三個電話催命一樣。他們說,農民兄弟現在認這個,電視裡天天放,屏幕大、聲音響、顏色閃,就是好手機。現在推其他品牌,他們根本不進貨,說賣不動。這星辰電子,真是把下沉市場給吃透了。”
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代理商,此刻在星辰科技的接待區形成了一個臨時的“沙龍”,話題核心隻有一個:如何儘快、儘可能多地拿到星辰S2。
他們交換著名片,抱怨著產能,分享著下遊市場的火熱情報,眼神卻都不時地瞟向公司內部通道,期待著能出現一個能拍板的人。
與總部的這種帶著焦慮的喧囂不同,真正處於物理壓力頂點的,是幾公裡外廈邊工業區內的星辰電子廠。
父親留下的這間八百多平米的廠房,曾經顯得寬敞甚至有些空蕩,如今卻被膨脹的產能塞得滿滿當當,像一個被過度填充的容器,每一寸空間都被利用到了極致。
原有的四條生產線早已滿負荷運轉,新擴建的四條生產線也全部投入使用。
八條流水線如同鋼鐵長龍,發出持續不斷的轟鳴聲,占據了廠房的絕大部分空間。
流水線旁,工人們穿著統一的工作服,頭戴防靜電帽,動作飛快而專注地進行著組裝、焊接、檢測、包裝等工序。
員工數量已經從最初的一百二十人迅速擴張到三百多人,實行三班倒製度,人休息,機器永不停止。
空氣中彌漫著焊錫、塑料和新電子產品特有的淡淡氣味。
新招聘的工人還在培訓老師的指導下熟悉流程,略顯生疏的動作與老工人的熟練形成了鮮明對比。
生產廠長三叔,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嗓音因為長時間在噪音環境下吼叫而變得沙啞不堪。
他像一頭焦躁的雄獅,在生產線之間的狹窄通道裡來回巡視。
“眼睛都給我放亮一點!焊點飽滿!屏幕貼合不能有氣泡!質檢員呢?盯緊了!速度我要,質量我更要把關!誰出了紕漏,就不是扣獎金那麼簡單了!”
他的吼聲穿透機器的轟鳴,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一個生產線小組長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幾乎是貼著三叔的耳朵喊:“三叔!不好了!土豪金版本的金屬後殼庫存告急!消耗速度太快,比預估算的超了快一半!照這個速度,最多再頂兩個小時!”
三叔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黑,他一把抓過對講機,幾乎是咆哮著呼叫采購部:“老張!老張!聽到回話!土豪金後殼!立刻!馬上!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兒,用什麼辦法,兩小時內我要看到物料進倉庫!否則我這四條新線就得停擺!這損失你擔還是我擔?!”
另一邊,技術負責人王師傅帶著他的幾個骨乾,像消防員一樣在生產線上穿梭。
哪裡出現一點技術偏差,設備運行有些不穩,他們立刻撲上去排查解決。
王師傅眉頭緊鎖,高強度的連軸轉讓這些精密設備也發出了抗議,計劃外的停機檢修風險正在增大。
甚至連食堂也成了瓶頸。
廠裡原本的小食堂最多隻能容納幾十人同時就餐,如今三百多工人三班倒,吃飯成了大問題。
工人們用餐需要分好幾批,嚴重影響休息和換班效率。
行政部不得已,臨時聯係了鎮上的幾家快餐店,每天定點、定時輸送大量盒飯,工人們隻能在車間外的空地或休息區快速解決,這才勉強保證了基本需求。
但是這也帶來了成本的增加,不過好在李言暫時可以承受的住。
不過這些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而且是需要立刻解決。
就在這一片繁忙與喧囂中,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廠門口。
車門打開,先邁出的是一條穿著黑色絲襪的修長美腿,踩著一雙職業的黑色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