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慧每年冬天都會給笑笑織毛衣,織完就放進樟木箱,去年織的那件粉色開衫,領口還繡了個小小的“笑”字,她總摸著毛衣念叨:“不知道孩子穿合不合身。”
蘇瑾瑜那時候在複旦大學讀經濟係,每次放假回家,都要去蘇晚晴以前的房間待一會兒——
房間裡的鋼琴還擺在窗邊,琴鍵上落了層薄灰,翻開琴蓋,裡麵還夾著一張《致愛麗絲》的樂譜;
書架上的《格林童話》扉頁,有蘇晚晴用鋼筆寫的“給瑾瑜,等你長大給你讀”。
有一次他在書架最底層發現一個鐵盒,裡麵裝著蘇晚晴攢的糖紙,都是當時最稀罕的“大白兔”,他摸著糖紙,突然就紅了眼:“要是姐姐能回來,我一定買一整盒大白兔給她。”
所以1994年春天,當蘇靜婉打電話說“晚晴想讓林凡和笑笑來北京”時,蘇瑾瑜幾乎是立刻就說:“我去接!”
他心裡清楚,這不僅是幫蘇晚晴圓心願,更是了卻自己藏了十年的念想——他想看看,那個在照片裡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像姐姐一樣,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
蘇瑾瑜後來在《蘇氏家族回憶錄》裡寫:
“尋找林凡和笑笑的那半個月,比我做過的任何一筆投資都緊張——投資輸了能再賺,可這次要是搞砸了,姐姐可能就再也不回蘇家了。”
他先是給二哥蘇瑾國打了電話,蘇瑾國在燕京市委忙的脫不開身,第二天就回了話:“晚晴1982年離開北京後,先去了浙江義烏,在當地的小商品市場租了個攤位。
1990年笑笑出生後,林凡工廠效益差,就被廠裡給裁員了,當時心情不好,天天爛酒。
晚晴的病也是那個時候發作的,所以兩人關係也變壞,晚晴一氣之下去上海找小姑治病,而家裡的一切就讓林凡折騰。
當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正好林凡重生之時就是晚晴離開第二天。
重生後的林凡和先前的林凡差異變化很大,鄰居們還以為是晚晴離開後受刺激了”不過終歸是很好的結果,笑笑也因重生之後的林凡而幸了起來。
接著他又找大哥蘇瑾華,讓軍區的信息部門查了林凡的背景——
除了被裁員那段時間有些爛酒,沒有其他任何不良記錄,反而在1990年義烏發洪水時,還救過兩個被困在倉庫裡的鄰居。
這些消息讓蘇瑾瑜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又讓蘇氏集團義烏分公司的負責人王經理去摸底:“彆驚動他們,就看看林凡對笑笑好不好,孩子過得怎麼樣。”
那段時間,蘇瑾瑜每天早上8點、中午12點、晚上7點,都會準時給王經理打電話。
王經理每次都詳細彙報:“林先生每天早上7點送笑笑去幼兒園,晚上5點半接她回家,路上會給她買一根糖葫蘆;
晚上在家,他會陪笑笑寫作業,還教她畫畫;周末會帶她去公園放風箏,風箏是他自己做的,畫了隻小蝴蝶。”
蘇瑾瑜聽著這些細節,心裡的石頭慢慢落了地,但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他讓助理準備了“應急方案”:
如果林凡對笑笑不好,就立刻聯係義烏教育局,把笑笑轉到北京的實驗小學;如果林凡想借蘇家謀利,就安排他進蘇氏集團的子公司,給個閒職但不掌權;
甚至還在四合院裡收拾了一間朝南的房間,買了新的書桌和小床,準備讓笑笑住。
1993年10月3日,蘇瑾瑜帶著那個印著米老鼠的保溫箱,坐特快列車到了義烏。在轉車到了林凡所在的小縣城。
王經理開車送他去林凡家,車子停在一個老舊小區門口,樓道裡飄著飯菜香,蘇瑾瑜攥著保溫箱的把手,手心都出了汗——
他甚至在心裡演練了見麵的場景:要是林凡態度不好,他就先把笑笑抱走;要是笑笑怕生,他就把洋娃娃遞給她。
可當他推開那間掛著“笑笑寶貝屋”木牌的出租屋門時,所有的忐忑都煙消雲散了。
那是一間不足20平米的小房子,靠窗擺著一張小書桌,書桌上放著笑笑的水彩筆和畫紙,床上躺著一個洗得發白的小熊玩偶;
牆角的積木堆成了小城堡,而林凡正蹲在城堡旁邊,給一個木質小木馬擰螺絲——
小木馬刷著粉色的漆,馬頭上還掛著個銀色的小鈴鐺,笑笑穿著紅色的小裙子,蹲在旁邊給爸爸遞螺絲,嘴裡還念叨:“爸爸,快點呀,我們明天去公園騎木馬好不好?”
現在想想,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故事。
1994年4月15日清晨。
“小舅舅來啦”
“這是笑笑畫的?”
蘇瑾瑜半蹲抱起跑過來的笑笑,親親她的小臉。指著畫,指尖輕輕碰了碰最右邊那幅的邊緣,還能摸到蠟筆的質感。
“是呀!每天都畫!媽媽病了要好好休息,等媽媽好起來,我們就能一起去公園玩啦!”
笑笑小手摟住他的脖子,小臉紅撲撲的:
林凡的聲音有點低,卻很堅定,“晚晴前幾天說,家裡讓我們去北京,我本來想下周坐火車過去,沒想到您親自來了。笑笑去北京上學的費用,我們自己能承擔,不想給蘇家添麻煩。”
那一刻,蘇瑾瑜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他在商場摸爬滾打了五年,見過太多虛與委蛇:有合作方表麵稱兄道弟,背後卻截胡項目;也有客戶拿著假數據談合作,被拆穿後還振振有詞。
可眼前這個男人,住著不足50平米的房子,和朋友開了兩家兒童童裝玩具店,卻用最實在的方式,守著一個父親的責任和一個丈夫的尊嚴。
蘇瑾瑜幫笑笑理了理鬆掉的紅繩,指尖碰到她軟乎乎的臉頰,“這個會唱歌的洋娃娃,是小舅給你買的。”
笑笑看了一眼就抬頭笑,兩個小小的梨渦陷了進去——和晚晴小時候笑起來一模一樣。
“謝謝小舅!”笑笑伸手碰了碰蘇瑾瑜的袖口,
“媽媽說,小舅上次送我們來上海,還給我買了大白兔奶糖,我還留了一顆在糖盒裡呢!”
蘇瑾瑜的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鐵盒,裡麵裝著滿滿一盒大白兔奶糖,糖紙閃著熟悉的米白色光澤。
“對,小舅這次帶你們回北京,以後每天都能給你買奶糖,好不好?”
笑笑抱著鐵盒點頭,林凡站在旁邊,看著小舅子和女兒的親熱畫麵,嘴角也露出了久違的笑。蘇瑾瑜起身時,又看了一眼桌麵上的畫——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剛好落在“爸爸、笑笑、媽媽”那六個字上,像是給這三個字鍍了層暖光。
他知道,這場跨越京滬的接歸,不僅是帶父女倆回北京,更是把姐姐的牽掛,和這個小家的希望,一起接回了溫暖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