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哥,還是你這方子能治她的病根兒。”
笑過之後,他也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剛來的時候找她填員工檔案,她對自己冷冰冰愛搭不理的,現在倒是這般殷勤。
他望著手裡的簡曆,突然覺得上麵孫美芳的簽名都變得刺眼起來——
職場這潭水,遠比他想象的要深……
石添將那一摞簡曆足足看了兩個多小時,指腹劃過每份簡曆的棱角,忽然在某張照片上頓住——
那是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人,眼神清澈如他來北京時的模樣。
空調的嗡鳴聲中,他仿佛看見三年前的自己,給各種各樣的公司的郵箱投過簡曆,都被hr以“學曆不符”為由拒之門外時,掌心全是緊張的汗。
他數了數,二十九份簡曆裡,二十二個是專科或高中文憑,還有三個本科生。
那個學市場營銷的姑娘在簡曆末尾寫:
“我可以不要底薪,隻要提成和機會。”
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跑客戶時,在便利店啃著麵包寫客戶資料的夜晚。
“都很像當年的我。”石添喃喃自語,指尖停在一份中專生的簡曆上。
這人做過三個月電話銷售,在“職業目標”裡寫:
“想攢錢給妹妹交學費。”
他想起自己攥著第一筆在庫房掙到的工資給家裡寄錢時,母親在電話裡哭的樣子。
可現實是,為了控製新部門的成本,銷售二部編製最多隻有五個。
洪勝昨天滿懷期望地說:
“要帶就帶能打硬仗的兵。”
石添揉著發僵的後頸從轉椅上起身,西褲麵料蹭過椅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中央空調的冷風正對著他的工位猛吹,冷風順著領口灌進去,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搓了搓肩膀,目光掃過鄰座同事們——
馬誌強叼著鉛筆在表格裡劃拉數字,王姐捂著電話聽筒小聲哄著客戶,鍵盤聲和低低的交談聲織成一張密網。
他踅到樓梯間,乘電梯下了樓。
大廈後麵的庫房鐵門虛掩著,露出暖黃的燈光和地上七七八八地散落的紙箱。
推開門時,混著油墨和紙張的氣息撲麵而來,隻見梁文斌正蹲在紙箱堆裡碼貨。
聽見動靜便抬頭,看到石添,麵無表情地說道:
“石經理怎麼有空下來了?”
石添聽梁文斌也這麼稱呼他,頓時也有些不舒服,認真地說:
“彆人這麼叫,怎麼你也這麼叫呢?”
“我是在樓上看簡曆看累了,想下來換換腦子,看有什麼活兒能幫你乾乾。”
梁文斌直起腰身,工裝褲上沾著的紙屑簌簌掉落,緩步走到石添麵前,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我叫你經理,並不是和上邊那幫人一樣起哄,是為了告訴你——你現在身份變了,在公司的職能也變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字字句句砸在石添心上。
梁文斌不慌不忙地接著道:
“如果你還是原來的身份,你來幫我,我很感激。”
“但是你現在是經理,再來我這庫房乾活就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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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皺紋裡都透著嚴肅:
“難道洪總力排眾議把你提拔起來,你就這麼對待這個職務?”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得石添心頭一顫。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此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多了幾分深思與懊悔。
石添望著梁文斌手背在紙箱上碾過,突然覺得這張總是愛懟人的臉格外親切。
他索性靠著貨架蹲下,把看簡曆時的糾結一股腦倒出來:
“三十個人裡隻挑五個,好多人跟我當年一樣。我犯了難......”
“我想著找洪總請教一下,可惜他今天沒在公司......”
話音未落,梁文斌已經走到庫房門口,從褲兜裡掏出半盒“紅河”,叼著煙用打火機點燃。
“在那兒乾嘛?顯你腿長呀?”
梁文斌斜倚著門口對麵的牆根兒吐著煙圈,灰白色煙霧裹著他眼角的皺紋漫過來,石添站起身,跟了出去,慢慢挪到他身邊。
“想當年洪總讓我給庫房找三個庫工,我也跟你似的,看誰都像塊寶,都能乾。”
他突然用鞋尖踢了踢石添的皮鞋:
“後來才明白,職場不是慈善堂。”
“你在銷售行裡想當老好人,那結果就是,業績會扇你耳光。”
石添盯著梁文斌嘴裡吐出的煙圈兒,想起了那個寫“不要底薪”的姑娘。
梁文斌突然蹲下來,夾著煙的手指戳了戳他膝蓋:
“彆一副被追債的表情,要我說啊——”
煙頭在他指間明滅:
“挑人就像炒菜,得看火候。”
“有的人是蔥,得爆鍋時放;有的人是鹽,得起鍋前撒。”
“你明兒把那幾個沒學曆但有銷售經驗的叫過來,讓他們跟馬誌強一起送送貨,跟你當初一樣。”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用不了兩天就知道誰能吃苦,誰能得瑟。”
“彆人考驗你,你覺得正常,但現在讓你考驗彆人,你就心軟了?”
“可洪總說要能打硬仗的……”石添猶豫著。
梁文斌突然笑出聲,打斷了他,震得手裡那已經快抽到過濾嘴的煙上的煙灰簌簌掉落:
“洪總還說要娶章子怡呢!”
“老板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
“你把業績做漂亮了,就算你帶著群瞎子聾子,他也得誇你會用人。”
“你就以你自己為標準招人就行!”
一支煙已經抽完,他把煙屁股扔到地上,拿鞋尖兒碾了碾: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幸虧你沒找到洪總。”
“人家提拔你是為了讓你幫公司解決事,而不是讓你製造問題,然後把問題推還給他解決。”
“如果你真的和他說了,那他心裡肯定會懷疑,當初提拔你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
梁文斌握著石添的肩膀往門口一推:
“趕緊滾回上邊去,按我說的把人挑出來,明天就開始麵試。”
“記住了——”
他突然轉身,背後的貨架在燈光下投出蛛網般的影子:
“彆總想著當菩薩,該當屠夫時就得揮刀。”
石添走到樓梯間時,聽見身後傳來打火機“哢嗒”開合的脆響——
梁文斌又點了支煙,在堆滿紙箱的庫房門口,繼續獨自吞雲吐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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