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從鄭迅寫下那篇作文,致使林靜轉學,轉瞬已過去將近八個多月。在一中的校園裡,同學們依舊如往常那般,每日忙碌於學業,課間嬉笑玩鬨。曾經轟動全校的那件事,恰似一陣輕風吹過,逐漸被大家拋諸腦後,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一切都重歸平靜。
然而,鄭迅卻猶如一隻被困於牢籠的飛鳥,無論如何都難以掙脫內心的枷鎖。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那段經曆宛如一道深不見底的傷疤,在他心底持續潰爛、發痛。
課堂上,老師在講台上講得激情澎湃,同學們都全神貫注地聽講、認真做筆記。可鄭迅卻眼神空洞,目光呆滯地盯著黑板,思緒早已飄向遠方。他的腦海中不斷重現那天在考場裡自己書寫那篇作文的場景,和林靜被同學們在背後指指點點時委屈又憤怒的神情,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都怪我,當時怎麼就那麼衝動呢!”鄭迅在心底無數次地自責。他的手緊緊握著筆,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那已然消逝的彌補機會。每一次想起林靜,他的心就像被千萬根鋼針猛刺,那種鑽心的痛苦與悔恨,幾乎讓他窒息。
課間休息時,同學們三兩成群地湊在一起談天說地、嬉笑玩耍,歡聲笑語在教室的每個角落回蕩。鄭迅卻獨自坐在座位上,眼神落寞地望向窗外。窗外陽光明媚,燦爛耀眼,可在他眼中,卻一片黯淡無光。他不禁想起往昔與林靜一同在校園裡漫步的時光,那時的他們無話不談,陽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要是能重來一次,我肯定不會再這麼做了。”鄭迅低聲喃喃自語,聲音小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他懊悔自己當時頭腦一熱,僅憑一時的念頭就做出了傷害林靜的事。他心裡明白,自己的行為不僅讓林靜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也讓他們之間原本美好的情誼徹底破碎。
每當夜深人靜,鄭迅躺在床上總是輾轉難眠。他望著天花板,回憶著與林靜相處的點點滴滴,淚水不知不覺浸濕了枕頭。他痛恨自己的魯莽,痛恨自己的不成熟,為什麼當時就不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為什麼就不能多考慮一下林靜的感受。
在學校的日子裡,鄭迅總是刻意避開那些曾經與林靜一起去過的地方。圖書館的那個角落,他們曾一同在那裡尋覓喜愛的書籍;操場的跑道,他們曾一同在那裡揮灑汗水。可如今,這些地方對鄭迅而言,都成了痛苦的回憶。他害怕觸景生情,害怕那種深入骨髓的悔恨再度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石添去北京的第二個月,鄭迅內心被對林靜的思念與愧疚填滿,終於,他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走到老師麵前,聲音微微發顫但又透著一股決絕:“老師,我明天想請一天假,我要去體檢。”好在老師並未過多追問,很爽快地便批準了他的假條。
第二天,天還未亮,鄭迅便早早起床,懷揣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踏上了前往永清的公交車。一路上,窗外的景色如幻燈片般飛速掠過,可他卻無心欣賞,腦海中全是林靜的身影。他想象著見到林靜後,自己該如何開口,是先真誠地說一聲“對不起”,還是將這些日子的思念一股腦兒傾訴出來,又或是該如何請求她的原諒。
曆經漫長的車程,鄭迅終於抵達了永清。站在陌生的街頭,他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車輛,心中湧起一陣迷茫。但一想到林靜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他便又有了勇氣。他四處張望著,好不容易找到一輛三輪出租車,急忙跳上車,急切地對司機說道:“師傅,去永清一中!”
在三輪車上,鄭迅不停地看著手表,快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心裡默默祈禱著能快點見到林靜。車子一路顛簸,終於停在了永清一中的校門口。鄭迅付了錢,跳下車,望著眼前的校園,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了進去。
可當他來到女生宿舍區時,卻被現實潑了一盆冷水。這裡的女生宿舍管理極其嚴格,門口掛著醒目的牌子,明確寫著“男生禁止入內”。鄭迅站在門口,望著那緊閉的大門,心中滿是無奈。但他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他咬了咬牙,決定守在門口碰碰運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出來一個女生,鄭迅都會立刻快步上前,臉上帶著一絲期待又夾雜著緊張,小心翼翼地拉住對方,聲音中帶著一絲懇求:“同學,你好,請問你認識林靜嗎?”然而,大多數時候,得到的都是女生們疑惑地搖搖頭,然後一句冷淡的“不認識”。鄭迅的心情一次次跌入穀底,但他心中總有一股信念支撐著他,讓他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又有一個女生從宿舍裡走了出來。鄭迅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前去,重複著同樣的問題。這一次,女生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鄭迅一番,然後說道:“我和林靜是一個宿舍的,我可以幫你叫她。”聽到這句話,鄭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激動地說道:“真的嗎?太謝謝你了!太感謝了!”他站在那裡,雙手不停地搓著,身體微微顫抖,既興奮又忐忑,滿心期待著林靜的出現,心中默默想著:林靜,我終於能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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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急的等待中過了大概二十分鐘,鄭迅的眼睛緊緊盯著宿舍門口,一刻也不敢移開。終於,他看到那個女孩獨自一人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疊好的紙條。女孩腳步輕盈地走到鄭迅麵前,伸手把紙條遞了出去。
鄭迅連忙伸出雙手,像是捧著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一般接過紙條。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緩緩展開紙條,一眼便認出了那熟悉的字跡,是林靜的筆記。紙條上寫著:我已經沒事了,早就把這事忘了,你回去吧。
鄭迅看著這簡短的幾個字,心中五味雜陳。他既為林靜說自己沒事而感到一絲欣慰,可又對她如此冷淡的態度感到失落和難過,既然沒事了怎麼就不出來見我呢?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他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條,心裡想著:林靜,你真的已經忘了嗎?可我怎麼也忘不了啊。
他就那樣呆呆地站在女生宿舍門口,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圍的喧囂聲漸漸遠去,他的世界裡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和那顆因失望而愈發疼痛的心。陽光依舊明媚,可此時卻刺痛了他的眼睛。
十分鐘、二十分鐘……鄭迅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無比漫長。他的雙腿早已麻木,可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機械地站在原地,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扇緊閉的宿舍門,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期待著林靜能夠突然出現。
然而,現實卻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無情地刺痛著他。林靜始終沒有出現,那扇門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和林靜之間。鄭迅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轉身,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
與此同時,在女生宿舍三樓的一個房間裡,林靜靜靜地站在窗簾後,雙眼緊盯著下方的鄭迅。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她略顯憔悴的輪廓。她的眼神中,有一絲複雜的情緒在湧動,那是一種既釋然又略帶糾結的神情。
其實,林靜真的已經對那件事釋懷了。這段時間的沉澱,讓她明白了過去的事情已無法改變,與其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如選擇放下。然而,當她看到鄭迅出現在宿舍門口的那一刻,心中卻湧起了一陣慌亂。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鄭迅,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和話語去回應他的這份執著。
她的手指輕輕捏著窗簾的一角,微微用力,指關節泛白。看著鄭迅那失落的背影,林靜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絲漣漪。她想起了曾經兩人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那些純真無邪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
“我該怎麼辦呢?”林靜在心中默默自問。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一方麵想要衝出去,和鄭迅好好聊聊,告訴他自己已經不再怪他;另一方麵,卻又因為內心的羞澀和不確定而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