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石添穩穩地跨坐在自行車上,丹洋輕盈地坐在後座,雙手環著石添的腰,頭微微靠在他的背上。伴隨著石添有力的蹬踏,自行車緩緩駛離公司,開啟了這段特彆的旅程。
五月的傍晚,像是大自然精心調配的溫柔夢境,空氣中彌漫著溫暖與涼爽交織的氣息。那微風,如同細膩的綢緞,輕輕拂過他們的臉龐,撩動著丹洋的發絲。石添深知身後丹洋的舒適至關重要,因此格外小心翼翼地把控著車速,每一次蹬踏都平穩而舒緩。
為了讓丹洋領略到北京獨有的繁華與濃鬱的市井氣息,石添並未選擇平日裡那條尋常的路線。他們先是悠然地騎行至新街口,這裡,潮流與傳統相互交融。街邊的小店琳琅滿目,時尚的服裝店櫥窗裡,模特身著當季最新款服飾,擺出各種姿態,吸引著路人的目光;而一旁古色古香的樂器店內,老師傅正專注地手工製作著古箏,木屑紛飛間,一件件精美的傳統樂器逐漸成型。年輕人穿著潮流的服飾,戴著個性的配飾,穿梭在街頭巷尾,他們熱烈地討論著音樂、電影,歡聲笑語回蕩在空氣中。
就在這時,他們路過了一家鹵煮店。丹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興奮地拍了拍石添的肩膀,喊道:“哥哥,你看,是咱們第一次約會來的那家鹵煮店!”石添聞聲,也放慢了車速,目光投向那家熟悉的小店。店裡依舊人頭攢動,熱氣騰騰,鹵煮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石添嘴角微微上揚,回憶起那天的情景,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感覺就像昨天一樣。”丹洋靠在石添背上,輕聲說:“是啊,那時候你還緊張得不行,連說話都不利索。”兩人相視而笑,笑聲在微風中飄蕩。
石添繼續向前騎行,臉上帶著一絲擔憂,說道:“昨天你才和叔叔見了麵,今天晚上又來見我,萬一叔叔這時聯係你,知道大晚上咱倆還在一起,是不是不好?”丹洋把臉貼在石添後背,一臉輕鬆地說:“沒事,今天是他老戰友聚會,我爸以前就在石景山那邊當兵,這邊有很多他的老戰友,這會兒可沒時間給我打電話。他們肯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熱鬨著呢。”石添聽了,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調侃道:“那看來咱們能安心享受二人世界啦。”丹洋笑著應和:“那可不。”
隨後,他們來到了騾馬市大街。這裡,古老的韻味與現代的活力相互碰撞。街邊的老字號店鋪,承載著歲月的記憶,門口懸掛的招牌,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瑞蚨祥”綢緞莊內,店員正為顧客介紹著各種精美的絲綢麵料,那絢麗的色彩和細膩的質感讓人愛不釋手;“內聯升”鞋店內,老師傅們精心製作的布鞋,工藝精湛,每一針每一線都凝聚著傳統手工的魅力。偶爾,還能聽到店內傳出的陣陣談笑聲,那是人們在享受著傳統美食帶來的滿足,炸醬麵店中,食客們大口吸溜著麵條,就著爽口的黃瓜絲,吃得酣暢淋漓。
當他們騎行到虎坊橋時,空氣中彌漫著老北京特有的煙火氣。街邊的胡同口,傳來孩子們嬉笑玩耍的聲音,他們或是跳皮筋,清脆的歌謠在胡同裡回蕩;或是玩著彈珠,眼睛緊緊盯著地上滾動的玻璃球,充滿了緊張與期待。老人們坐在門口,悠閒地聊著天,手中的蒲扇輕輕晃動,驅趕著傍晚的蚊蟲,講述著家長裡短,仿佛把時光拉回到了過去。路邊的小吃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烤串在炭火上滋滋作響,油脂滴落在火上,瞬間燃起一團火焰,攤主熟練地撒上調料,香氣撲鼻而來,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購買。
最後,他們一路向南,直奔四路通。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天邊被染成了一片橙紅色,像是一幅絢麗的油畫。那橙紅色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為他們的身影勾勒出一層溫暖的光暈。石添和丹洋沉浸在這美好的氛圍中,享受著這一路的風景與彼此的陪伴,仿佛時間都為他們停留。
兩人騎著車,一路沉浸在溫馨與甜蜜之中,不知不覺便抵達了陳宇所住的爛尾樓院。石添穩穩地將車支好,丹洋輕快地跳下車,兩人手牽著手,步伐急切地朝著樓上走去,滿心期待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陳宇。
推開那扇破門,屋內隻有陳宇一人。他正準備出門前往木樨園上班,見石添和丹洋突然到訪,臉上立刻綻放出熱情的笑容,連忙迎上前招呼道:“哎呀,你們倆咋來了,快進來坐!”
丹洋顧不上坐下,滿臉興奮,迫不及待地說道:“宇哥,我今天來,是給你帶好消息的!我爸同意讓你和兩個兄弟去他店裡上班啦!”說著,她迅速從包裡掏出那三千塊錢,遞到陳宇麵前,“這是我爸預支給你們的工資,讓你們先安頓好生活。”
陳宇一下子愣住了,他的雙眼瞬間瞪大,眼中滿是震驚與感動。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錢,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他一邊抬手抹著眼淚,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道:“這……這可太謝謝你們了,丹洋、兄弟,你們為了我,費了這麼大心思,太仗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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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努力平複著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向丹洋保證:“丹洋,你放心,我去上班之後,一定拚了命地乾,絕對不辜負你們的一片心意!我陳宇沒啥本事,但有的是力氣,肯定把工作乾得漂漂亮亮的!”
石添走上前,拍了拍陳宇的肩膀,笑著說:“宇哥,彆這麼見外,咱們是兄弟,互相幫襯是應該的。你日子好了,我們也高興。”
陳宇點了點頭,又說道:“他倆帶著孩子們去公共浴池洗澡去了,等他們回來,我們馬上收拾東西準備。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工作了,以後終於能過上安穩日子,再也不用住這狗窩了,孩子們也能跟著享福了。”他的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那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從爛尾樓出來,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城市的燈火陸續亮起,星星點點地散落在黑暗之中。石添緊緊牽著丹洋的手,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他轉過頭,目光溫柔且真摯地凝視著丹洋,滿含感激地說道:“親愛的,真的特彆謝謝你。你這一番努力,可算是幫我了卻了一件天大的心事。你沒瞧見,這破樓一到冬天,冷風呼呼地灌,四處漏風,人在裡頭根本沒法好好待著;夏天呢,蚊蟲又多得嚇人,嗡嗡嗡地圍著人轉,咬得渾身是包。陳宇他們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一住就是好多年,想想都讓人心疼。現在好了,多虧了你,他們終於不用再遭這份罪了。”石添的聲音微微發顫,眼中滿是對陳宇等人過往艱辛的感慨,以及對丹洋的深深感激。
丹洋輕輕回握石添的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輕聲說道:“其實第一次跟你來的時候,我也被他們居住的環境震驚到了。當時我就在想,怎麼會有人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不過你放心,以後他們肯定會慢慢好起來的。我爸既然答應了讓他們去店裡上班,以我爸的為人,肯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而且,有我們在,也會一直幫襯著。隻要他們肯努力,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丹洋一邊說著,一邊抬頭望向夜空,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許,仿佛已經看到了陳宇他們過上幸福生活的畫麵。
石添一手推著車,一手握著丹洋的手,在昏黃的路燈下,他們慢慢地走著,享受著這寧靜而美好的時刻,心中滿是對彼此的愛意,以及對陳宇等人未來生活的美好祝願。
兩人手牽著手,沿著街道緩緩朝洋橋西裡的小區大門口走去。街邊的路燈依次亮起,昏黃的燈光在地麵上勾勒出他們相依的身影。微風輕拂,帶來絲絲涼意,偶爾有幾片樹葉飄落,在他們腳邊打著旋兒。
就在快要走到小區門口時,石添心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暗自思忖,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帶丹洋回老姨家居住,總覺得諸多不便。而且,用姨家的被褥,怕丹洋不習慣,帶丹洋在這裡住,確實不太好。倒不如在小區附近找個賓館,環境會更私密安靜,兩個人也能住得踏實自在些。
想到這兒,石添微微轉過頭,目光溫柔地看向丹洋,輕聲商量道:“親愛的,咱們今晚在附近找個賓館住怎麼樣?”他本打算詳細跟丹洋解釋自己內心的這些顧慮,可話剛剛說完,丹洋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立馬同意道:“哥哥,你真的能讀懂我的心嗎?我這一路上心裡都在糾結這個事,正愁不知道怎麼和你說呢。我感覺住你姨家還真的不自在,心裡那種說不出來的彆扭。看來咱倆越來越有默契了。”說著,她像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深深地舒了口氣,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
石添見狀,不禁笑著打趣道:“都說兩口子在一起時間長了,長相和性格都會慢慢變一樣,我今天信了!”丹洋一聽,佯裝嗔怒,嬌聲道:“好呀!還沒娶我呢,就敢說和我是兩口子,看我不收拾你。”說著,她俏皮地伸出手,輕輕撓著石添的脖子。石添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逗得哈哈大笑,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兩人的笑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充滿了甜蜜與幸福。
石添帶著丹洋來到小區車棚,將自行車停好,而後兩人並肩走出洋橋西裡小區。這時夕陽的餘暉已漸漸褪去,街道兩旁的店鋪燈火通明。順著馬家堡路向北,他們一路尋覓,終於在街角處發現了一家快捷酒店。
走進酒店大堂,暖色調的燈光灑下,給人一種溫馨舒適的感覺。前台的工作人員微笑著迎接他們,石添和丹洋簡單查看了房間設施,覺得乾淨整潔、環境宜人,便決定在此登記入住。兩人走進房間,將背包隨意放置在床上,稍作休息後,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於是又攜手出門,準備找個地方好好吃頓飯。
就在這時,石添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著老姨的來電,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一種莫名的緊張感瞬間湧上心頭。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老姨關切的聲音:“添兒啊,今天咋這麼晚還沒回來呢?我和你姨父開車回來拿東西,平時這個點兒你都該到家了,心裡怪惦記的,就給你打個電話問問。”石添聽到老姨的話,心跳陡然加快,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結結巴巴地回應道:“老......老姨,今......今天公司聚餐,估計得很晚才能結束。”剛說完,石添就後悔了,他擔心老姨會進一步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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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姨緊接著問道:“在哪聚餐呢?要不我們一會兒去接你?”石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猶豫了一下,腦海中迅速思索著應對之策,趕忙說道:“在西單呢,老姨,不用來接我。我和一個住在廣安門的同事已經說好了,要是太晚了,就在他那兒借住一晚。”石添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向丹洋示意,丹洋也心領神會,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老姨這才放心地說道:“行吧,那你注意安全,彆喝太多酒,早點休息啊。”石添連聲應道:“好的,老姨,您和姨父也早點休息。”掛斷電話後,石添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既對剛才臨時說了慌感到懊悔,又對剛才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幸好沒帶丹洋上樓,這要是撞見了可沒法說得清。
他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轉過頭,心懷愧疚地看著丹洋,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與無奈:“親愛的,這是我第一次跟家裡人撒謊,剛才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我心裡特彆不是滋味,老姨平時那麼疼我,這麼騙她,我……”石添的眼神中滿是糾結與自責,話語也漸漸哽咽。
丹洋見狀,心疼地走上前,雙手輕輕捧起石添的臉,用拇指溫柔地擦拭著他額頭的汗珠,輕聲安慰道:“哥哥,你彆這麼想。咱們這麼做,也不是故意要騙長輩,隻是不想讓他們擔心,也想有屬於我們自己的一點空間。而且,這又不是什麼壞事,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大大方方地把事情告訴他們,到時候他們肯定能理解的。”丹洋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信任,語氣輕柔卻又極具力量。
石添聽著丹洋的話,心中的愧疚感稍稍減輕了一些。他握住丹洋的手,微微用力,仿佛在汲取力量,說道:“你說得對,親愛的。我就是一時間心裡過意不去。有你在身邊安慰我,真好。”石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
丹洋也回以微笑,輕輕拉著石添的手,說道:“好啦,彆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了。咱們趕緊去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接下來的生活呀。”說著,她拉著石添,朝著街邊的餐館走去,兩人的身影在燈光下漸漸遠去,隻留下溫馨與甜蜜在空氣中彌漫。
石添和丹洋在餐館裡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兩碗牛肉麵、一盤香氣四溢的蔥爆羊肉,還有幾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便被端上了桌。
丹洋看著眼前的美食,滿心歡喜,她拿起筷子,十分貼心地給石添的小餐碟裡夾羊肉,嘴裡還念叨著:“哥哥,快嘗嘗,這家的蔥爆羊肉聞著就特彆香。”然而,此時的石添卻心不在焉,儘管麵前擺滿了他平日裡愛吃的食物,可他卻絲毫沒有胃口。
剛才那通和老姨的電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為了不讓老姨知道自己和丹洋在一起,他違心地撒了謊,這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他的眼神遊離,看著丹洋的笑臉,心裡卻滿是愧疚。石添心想,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儘快找個機會讓家裡人見見丹洋。母親遠在文安,一時半會兒難以安排見麵,但至少要讓老姨先見一見丹洋。隻有這樣,他的心才能踏實下來,以後和丹洋在一起,也不用再感覺偷偷摸摸的。談戀愛本是一件幸福美好的事,如今卻被他搞得像做賊一樣,他越想越覺得這樣對丹洋不公平。
丹洋察覺到石添的異樣,停下手中的動作,關切地問道:“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呀?這菜都快涼了,你怎麼都不吃呢?”石添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親愛的,我就是有點累了。”丹洋顯然不相信石添的話,她伸出手,輕輕握住石添的手,說道:“你彆騙我了,是不是還在為剛才那通電話的事兒煩惱呢?你要是心裡不好受,咱們就彆這樣瞞著了,找個時間跟老姨坦白吧。我相信,隻要真誠地溝通,她會理解我們的。”
石添看著丹洋,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緊緊握住丹洋的手,說道:“親愛的,你真好。我就是這麼想的,我想儘快安排你和我家裡人見麵。隻是我有點擔心,畢竟你家條件這麼好,我又隻是個打工的……”石添的聲音漸漸低沉,眼中透露出一絲自卑。
丹洋輕輕拍了拍石添的手,溫柔而堅定地說:“哥哥,你要是再這麼想。我真的會生氣的。我相信,你家人見到我之後,也會看到我的真心,會接受我的。”丹洋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對這份感情的堅定。
石添聽著丹洋的話,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他點了點頭,說道:“好,親愛的,就按你說的辦。咱們儘快找個時間,讓老姨先見見你。”說完,石添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羊肉放進嘴裡,細細品味起來,這一次,他似乎真的嘗到了食物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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