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石添昨晚10點多趴在會議室桌上分配時不小心灑上的。
“億友廣告每個月15號前跟進補貨,客戶王總是東北人。”
石添站在白板前,用紅筆圈出幾個關鍵節點,投影儀光打在他的眼角:
“送貨問題直接找馬哥,備貨問題找斌哥。”
黃凱注意到,他分給自己的客戶裡,有個曾聽石添說過的,在暴雨中守了三小時的影樓老板。
因為檔案袋上還貼著當時那張被雨水濕透的名片。
“經理,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楓怡在茶水間攔住接熱水的石添,新燙的卷發還帶著藥水味。
石添彎著腰一邊往保溫杯裡續熱水,一邊告訴她:
“我把我之前的客戶除了留下三家不太好打交道的。”
“剩下二十多家全分給你們,以後他們再訂貨,提成都是你們的。”
“你們總得先活下來,才能學怎麼打仗。”
寥寥幾句,讓張楓怡覺得她眼前這個小上司,頗有一股大將之風。
周明遠後來在自己的工作手冊裡記下這天:
“經理把客戶資料交出去時,像是在給新兵分發槍支。”
“我親眼看見經理打開自己給財務對賬的業績表,將原本屬於自己的提成的客戶逐一劃掉。”
“鋼筆尖在‘已分配’三個字上洇出墨點。”
“彆有負擔。”
石添在小組會上給他們打氣:
“等你們能啃動激光打印的硬骨頭,這些老客戶就當是你們的‘練兵糧’。”
他轉身時,後腰那塊那年被矮胖小流氓踢過的舊傷扯得他微微皺了皺眉。
團隊四人與石添朝夕相處月餘,漸漸覺得這位年輕領導行事異於常人。
尤其是張楓怡,雖與石添同歲,此前亦在銷售行當實習過,卻從未遇見過這般既對公司差事拚儘全力,又對團隊下屬關懷備至的人。
這個外顯堅毅、內藏溫軟的青年,竟讓她心底生出幾分彆樣的情愫。
這種感情是介於欣賞和傾慕之間。
她低頭翻動著文件夾,卻發現石添分給自己的“南城客戶”資料裡,夾著一張便利貼,字跡清晰:
“王總公司的那位主管財務的胖胖小姐姐喜歡吃肯德基,每月結款時可帶杯雪頂咖啡過去,能立即拿到支票。”
指尖摩挲著紙邊,這種把客戶研究到如此程度的銷售,讓眾人紛紛表示欽佩。
這天,庫房新到十卷激光打印專用相紙,正是洪勝特批給石添團隊拓展新業務的首批樣品。
梁文斌電話打過來時,石添正在公司附近見客戶。
聽到這個消息,他長舒口氣,握著手機的指尖瞬間收緊:
“終於不必再在客戶麵前空口白舌,能帶著實打實的樣品讓客戶去測試了。”
從客戶公司出來,他幾乎是一路疾走返回公司。
悶熱地空氣包圍著這個鋼筋水泥建築林立的城市,他解開衣領扣子,半步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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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倉庫大門時,梁文斌正指揮庫工卸貨。
十卷相紙裹著防潮紙堆在貨架旁,最上麵那卷的銀灰色包裝漏出一角,正是展會見過的進口款。
“洪總特意交代,這是給你們的‘先頭彈藥’。”
梁文斌扔來條剛剛用自來水浸過的毛巾,叫石添擦一擦因為趕路臉上留下來的汗水。
石添接過毛巾一邊擦汗,一邊觀察著相紙外包裝上的型號標識。
“經理,亮馬橋的王總聽說有了樣品,讓明天上午就讓送過去試試。”
黃凱挎著包跑進來。
石添抬頭,倉庫天窗漏下的暮光正落在相紙上,他彎腰抱起兩卷,防潮紙在臂彎沙沙作響:
“等不到明天了,你和王總秘書聯絡一下,看今天晚上咱們去客戶那兒‘開仗’怎麼樣?”
正當石添與梁文斌在庫房裡拆開最上麵一卷相紙準備裁剪樣品時,庫房門那道剛剛被石添推開的縫裡,褚曉亮的身影閃進來。
他本來是來找梁文斌說下午備貨的事,看到石添,再掃了眼他手中的進口相紙,嘴角忽然扯出抹冷笑。
石添抬眼時正好撞上他目光,那眼神裡的寒意讓他握著卷尺的手頓了頓。
“亮哥,我正想找你呢。”
他放下尺子,指腹蹭過相紙的邊緣,朝著他走了過去:
“上次大夥一塊兒喝酒,你沒去,我還琢磨著單約你和斌哥聚聚呢。”
“這樣,等我忙完這兩天,去廣安門那邊,有家川菜挺好吃的。”
褚曉亮的嗓子動了動,臉上擠出一股讓人難琢磨的笑:
“石經理貴人多忘事,我哪敢耽誤您帶新人、跑客戶的大前程?”
“再說了,升職宴嘛……”
他拖長聲音,指尖敲了敲門框:
“得是能說上話的兄弟才配坐那兒吧?”
梁文斌在旁邊輕咳一聲,想暗示褚曉亮不要再說了。石添卻沒聽出他話裡的刺,還以為褚曉亮在開玩笑:
“亮哥,說什麼呢?”
“當初我連客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還是你帶我出單的呢。”
“斌哥這些日子也教了我很多關鍵的東西,你和斌哥都是我的貴人呀?”
“後天晚上六點,就咱仨,彆推托。”
“喲,石經理這是憶苦思甜來了?”
褚曉亮直起身子,褲兜裡的中性筆掉在地上,他卻沒彎腰撿:
“可惜我這人嘴笨,不會說漂亮話,怕到時候掃了您的興。”
話音未落,他轉身就走,鞋底在水泥地上碾出刺耳的聲響。
“曉亮!”
梁文斌伸手想攔,卻隻抓到他的一片衣角。
石添望著褚曉亮消失的背影暗自皺眉,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筆:
“亮哥今天怎麼了?吃槍藥了?”
梁文斌歎口氣沒說話,從他手裡接過筆放在了貨架上。
這時一直旁邊的站著的黃凱開口了:
“他上周在茶水間跟彆的同事說……”
“說公司提拔新人不看資曆,老員工辛辛苦苦乾,不如人家後來者會哄老板開心。”
陽光穿過庫房小窗,在石添手中的卷尺盒上投下一小塊斜斜的陰影。
“彆在背後這麼說前輩,可能這裡麵有誤會。”
石添把卷尺裝進自己口袋,認真地勸誡黃凱:
“等他不生氣了,坐下來喝兩杯就沒事了。”
“大家都是好朋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梁文斌看著眼前的石添,想著說些什麼,忽然想起洪勝說過的“遞話梅”的道理,卻終究沒開口——
有些結,得讓年輕人自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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