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先是模糊,繼而慢慢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蘇子言近在咫尺的側臉,蒼白,脆弱,長睫低垂,嘴角那抹鮮紅的血漬刺得他眼睛生疼。
而她正在做的,是為他清理包紮傷口。
看到她蘇醒,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衝散了趙仁理身上的劇痛,他下意識地想扯出一個笑容,卻隻是讓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氣若遊絲的聲音:
“蘇……教授……您……”
蘇子言包紮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有抬頭,隻是繼續將紗布最後一段仔細打好結。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抬眸,看向趙仁理。
那雙清澈如寒潭的眸子裡,情緒複雜得如同翻湧的雲海,最終卻統統被她強行壓下。
“懸壺靈體,”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帶著敲打人心的力度,
“天地鐘靈,蘊無儘生機,是醫道聖體,不是讓你這般毫無節製、揮霍自毀的!”
趙仁理被她突如其來的冰冷斥責弄得一怔。
蘇子言的目光銳利地逼視著他,繼續道:
“《周易》有雲:‘天地之大德曰生。’懸壺靈體之貴,在於能承載此大德,救死扶傷,惠澤蒼生。你若死了,這一身靈體本源隨之湮滅,將來誰能救更多人?誰去對抗這場瘟疫?”
她的語氣愈發嚴厲,但若仔細分辨,卻能聽出那冰冷之下壓抑不住的細微顫抖:“匹夫之勇,愚不可及!彆再做這種……蠢事。”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不敢與他對視般微微移開,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幾乎微不可聞地加了一句:“更彆……為我……送死。”
最後四個字,輕若歎息,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趙仁理的心上。
話語是冰冷的斥責,但趙仁理卻從中清晰地聽到了那份被深深掩藏的關切——她在害怕,害怕他真的會死。
心中一酸,又是一暖,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喉嚨哽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隻能深深地望著她,用眼神傳遞著自己的無悔與堅定。
就在這時,小屋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和一個稚嫩的聲音:“爺爺……俺娘讓送點米湯過來……”
一個約莫七八歲、麵黃肌瘦的小男孩,端著一個破舊的陶碗,怯生生地推開門縫探進頭來。
他是李老伯的孫子,之前也染了病,喝過那“靈血藥”後好轉了許多。
李老伯趕緊接過碗,低聲讓孩子回去。
但就在小男孩遞過碗,縮回手的瞬間——蘇子言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在孩子瘦弱的手腕內側,竟也有幾道金色紋路!
蘇子言的心裡一沉!
剛剛趙仁理突然情況惡化,她沒空細想,現如今情況穩定,再次看到這金色紋路,心中開始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
這絕非病情好轉的吉兆!
《靈樞·經脈》篇詳細記述了人體十二正經、十五彆絡的循行路線,但其色為氣血充盈之象,多為淡紅或青紫,絕無這般詭異的金色!
《諸病源候論》、《瘟疫論》中記載的疫病之征,也無此等表現!
想到趙仁理吐血前說的話,那他的血,並未徹底清除病毒,反而可能催化了病毒的某種變異!
蘇子言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再次為那個名叫狗蛋的小男孩仔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