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藥味和疲憊,
踩著上課鈴聲的尾巴衝進《中醫基礎理論》的大教室時。
迎接他的是講台上那位以嚴厲古板著稱的老教授——
李教授冰冷的目光。
以及全班同學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注視。
“趙仁理!”
李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開學才幾天?遲到、曠課指他打工耽誤的課)、課堂上答非所問!”
“現在連最基本的課堂紀律都不放在眼裡了?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課堂,有沒有我這個老師?!”
“教授,我…”
趙仁理張了張嘴,想解釋昨晚的“整理藥材”,
但“蘇教授”三個字到了嘴邊,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魂契的冰冷束縛感瞬間變得清晰,他毫不懷疑,隻要他說出半個相關的字,那“魂飛魄散”的懲罰就會立刻降臨!
“我什麼我?”
李教授見他語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一拍講桌,
“目無尊長,屢教不改!我看你是不想學了!出去!我的課不歡迎你這種態度散漫的學生!”
“現在!立刻!馬上!”
嚴厲的嗬斥在安靜的教室裡回蕩。
王浩等人毫不掩飾地發出嗤笑聲。
巨大的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趙仁理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他低著頭,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一步步挪出了教室門。
將那扇沉重的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裡麵的聲音,也隔絕了他最後一點可憐的體麵。
他靠在冰冷的走廊牆壁上,滑坐在地,將臉深深埋進膝蓋。
疲憊、屈辱、迷茫、…像無數隻螞蟻啃噬著他的心。
打工遲到被孫胖子辱罵,
翻牆被抓簽下賣身契,
通宵整理差點被殺,
現在又被當眾趕出教室…
他的人生,似乎一夜之間滑向了無底的深淵。
……
下午三點,杏林苑後院。
這裡比前院更加幽深僻靜。
一座獨立的、爬滿了常青藤的青磚小樓靜靜矗立,門窗緊閉,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
樓前的小院打理得異常整潔,幾畦藥田裡種植著趙仁理從未見過的奇異植物,散發著淡淡的、混合的靈氣波動。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消毒水和某種奇異草木清香混合的味道。
這裡就是“靈樞實驗室”。
趙仁理站在緊閉的黑色木門前,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紛亂的心緒,才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門。
門無聲地開了。
蘇子言站在門內。
她換了一身素白的實驗室長褂,長發依舊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看了趙仁理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昨夜的血契、追殺、通宵勞作都從未發生。
“進來。關門。”
實驗室內部空間不大,卻異常整潔明亮。
幾排銀灰色的金屬實驗台泛著冷光,上麵擺放著各種趙仁理隻在科幻電影裡見過的精密儀器——
閃爍著複雜數據流的大型顯微鏡、發出低沉嗡鳴的離心機、連接著無數導管和顯示屏的培養皿陣列…
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濃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實驗室中央一個巨大的、由某種透明水晶般材質製成的密封隔離艙,
艙內彌漫著淡淡的白色冷霧,看不清裡麵具體是什麼。
這強烈的現代化科技感,與蘇子言身上那股古典道醫的清冷氣質形成一種極其強烈的反差,讓趙仁理一時有些恍惚。
“換上。”
蘇子言丟過來一套嶄新的、同樣素白的實驗服和鞋套,指了指旁邊一個小隔間。
趙仁理手忙腳亂地換好。
出來時,看到蘇子言正站在中央那個巨大的透明隔離艙前,隔著厚厚的透明艙壁,凝望著艙內翻騰的冷霧。
她的側臉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過於白皙,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看不清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