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仁理小心翼翼地將煎好的藥汁濾出,晾到溫熱,
然後費力地扶起蘇子言,讓她靠在自己同樣單薄冰冷的懷裡,用一根削磨光滑的小木勺,一點點地、極其耐心地將藥汁喂入她乾裂蒼白的唇間。
喂藥的過程緩慢而艱難,許多藥汁順著嘴角流下,趙仁理便用自己的破袖口輕輕拭去。
他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項極其神聖的儀式。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然微亮,雨勢也稍歇。
趙仁理隻覺得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板床邊冰冷的地麵上,背靠著土牆,大口喘息,意識漸漸沉入一片黑暗的昏睡之中。
即使昏睡過去,他的手依舊無意識地緊緊握著蘇子言冰涼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微薄生機和堅定信念傳遞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和惶急的呼喊聲,將趙仁理從深沉的昏睡中猛然驚醒!
“李老伯!李老伯!快去看看我家娃吧!”
“爹!爹你怎麼了?彆嚇我啊!”
“咳咳咳……咳咳……喘不過氣……”
聲音來自村中,充滿了驚恐與無助。
趙仁理心中一凜,強撐著劇痛的身體坐起身來。
他側耳傾聽,外麵的哭喊聲、咳嗽聲、奔跑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出事了!
他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略微平穩了一絲的蘇子言,
咬咬牙,抓起那根充當拐杖的粗樹枝,拖著那條幾乎無法著地的傷腿,艱難地挪到小屋門口,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門外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原本寧靜破敗的小村落,此刻已然亂成一團。
不少村民聚集在村中的空地上,臉上寫滿了恐慌。
幾個婦人抱著孩子哭天搶地,那些孩子麵色潮紅,呼吸急促,發出拉風箱一般的咳喘聲。
還有幾個壯年男子也癱倒在地,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臉色隱隱發灰!
昨天那位麵色黝黑的高壯漢子,此刻也滿臉焦急,正圍著一位不斷咳嗽、臉色灰敗的老婦人手足無措。
而那位懂些藥理的李老伯,正滿頭大汗地在一個個病患間穿梭,搭脈、查看舌苔,臉色越來越凝重,最終化為一片慘白和絕望。
“這……這是怎麼了?”
趙仁理倚著門框,虛弱地問道。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混亂的場麵中卻格外清晰。
眾人聞聲望去,看到是他,眼神複雜。
有警惕,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病急亂投醫的急切。
那高壯漢子猛地衝過來,急切地道:
“小兄弟!你醒了!你……你是不是懂醫?昨天李老伯說你看顧那姑娘的手法很專業!求求你,快看看我娘,看看這些娃!他們……他們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李老伯也踉蹌著走過來,臉上再無昨日的老成持重,隻剩下灰敗和驚恐:
“後生……禍事了!天大的禍事了!這病……這病來勢太凶了!高燒、咳喘、皮膚隱現灰敗之色……”
“這、這症狀,怎麼跟之前聽說的外麵那場大瘟疫那麼像?!但……但這更快!更猛啊!老夫……老夫這點微末伎倆,根本……根本無能為力啊!”
“瘟疫?!”
趙仁理心頭巨震,猛地看向那些痛苦呻吟的村民和孩童。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閉上雙眼,努力忽略腿上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將心神沉靜下來,默默運轉《藥王經》殘存的那一絲心法,嘗試調動懸壺靈體那與生俱來的、對生機與死寂的極致感知力。
起初,隻能感受到一片混亂的氣息和病患身上的痛苦躁動。
但漸漸地,當他將全部心神沉浸進去,努力分辨那龐雜的氣息時,一種極其熟悉、卻讓他毛骨悚然的異樣感,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