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莫逢春緩慢開口,他便保持著站立姿勢,側眸望著她,一眨不眨。
“啪——”
輕微的擬聲詞從莫逢春淡色的唇瓣吐出,或許是光線問題,程以嘉總覺得她此時的眼睛比往常亮了許多。
“他掉下去了,就像是剛剛那杯檸檬水。”
沉重血腥的墜樓事件,被莫逢春比喻成失手弄灑的飲料,童真中卻暗含著揮散不去的詭異感。
莫逢春的頭發很長,且顯得厚重,像是她身上的營養都被頭發吸走了,所以臉色才顯得這般慘白。
離得近的話,能看到她肌膚上的淡青色血管和淡紫色的神經。
她是單薄的黑與白,隻有血肉和肌理像是被用了最完美的藏色技巧,塞進了死氣沉沉的皮囊中。
“他當時流出來的血,有這杯飲料多嗎?”
異樣詭譎的話語,偏偏用著最平淡死板的語氣,極具衝擊感。
程以嘉指尖微涼,像是空氣變成了海水,無形的章魚在周圍遊動,觸角纏上了他的腳踝,吸盤貼在他裸露的肌膚。
道不出的惡感彌漫。
“長期家暴你的父親死了,你現在很放鬆,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對不對?”
他忽然覺得莫逢春就是掙脫水缸的章魚,看不到的觸角隱藏在暗色裡蠕動。
“這跟案件有關係嗎?”
明明那黑眸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可程以嘉依舊覺得她是在不解。
“是我單純好奇,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程以嘉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就算莫逢春再怎麼奇怪陰鬱,也不過是個學生,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
以為莫逢春會像之前那樣,選擇性地不回應,程以嘉便快步走向洗手間,將拖把清洗乾淨,瀝乾水放好,重新回到病房。
此時的莫逢春正垂著腦袋,嚼著什麼東西,她吃東西的時候安靜又認真。
程以嘉知道,這期間跟她搭話,她總是不理人的,所以他重新坐回了椅子,因著嘴巴有些乾,便拿起冰檸檬水喝了幾口。
這會兒他才發現,莫逢春吃的是一小袋杏仁,包裝袋裡還剩三顆。
“你覺得呢?”
莫逢春突然問他。
“什麼?”
沒反應過來前,程以嘉已經下意識反問了,他後知後覺莫逢春想說的話。
——你覺得,我會為莫宇業的死難過,還是會覺得輕鬆一點?
“如果是我的話,會覺得輕鬆。”
長期家暴自己的人死了,當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但壞就壞在,這個人是她的父親。
愛和恨有時候不是能輕易分割的,尤其是對孩子來說。
這般想著,程以嘉覺得自己問出的問題,對於莫逢春來說實在有些殘忍。
他抿了抿唇,正要說些什麼轉移話題,麵前伸過來一隻纖弱的手,手裡捏著那裝著三顆杏仁的透明包裝袋。
“聽說惡有惡報,這是他的報應,所以我不難過。”
程以嘉伸手接過三顆杏仁,他看向莫逢春,她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這是給我的嗎?”
雖然隻是吃剩的小零食,但他愣是有些怪異地受寵若驚。
“不想吃的話就放在桌子上。”
沒有正麵回應,莫逢春隻這麼說。
——
不是,我怎麼覺得女鵝這麼萌…因為天生沒什麼表情,所以甚至不用費精力演戲,隻說些真假參半的話引導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