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潮濕濃鬱的水汽,貼在身上濕漉漉的布料,側臉的劃傷,淡淡的血腥味道,鹹澀的眼淚,與泡軟發黴的心臟。
林景堯知道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那就幫我逃出去。”
懷裡的莫逢春像是一片潮濕的烏雲,她的嗓音寒涼,在聒噪的雨聲中顯得模糊而朦朧。
“成為我的共犯。”
莫逢春攀著他的肩膀說出這句話,林景堯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覺得她的黑發是被打翻的墨水,蜿蜒在肌膚與布料,濃烈至極。
心臟成了青蛙的聲囊,頻率聒噪。
林景堯想問問夢中的莫逢春,為什麼他會做這樣奇怪的夢,為什麼現實的她會突然對他過敏,為什麼夢境和現實會有奇異的交叉點。
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是寄托在夢境中林景堯身上的一縷孤魂,無法改變故事走向,隻能作為旁觀者看著這場荒誕卻真實的夢境。
“…共犯?”
林景堯有些遲鈍地重複,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短暫的擁抱,由莫逢春主動開始,也由她主動結束。
懷裡的人與他拉開距離,林景堯望著麵前的莫逢春,眼睫濡濕,側臉的劃痕明顯,唇角被血珠洇紅。
“就是共同犯罪。”
他聽到莫逢春這麼說。
閃電突如其來,轟鳴聲刺耳,冷冽的白光驟然爆發又頃刻消散。
明與暗將莫逢春分割,林景堯睜大了眼睛,卻依舊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捉不住她的情緒。
“逢春,你沒必要為了他搭上自己,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莫逢春的手腕,卻隻抓住了她陰濕的衣角,微微用力,那藏在布料裡的雨水,便順著攥緊的拳頭,一滴滴砸在地麵。
一位從小就被道德規範約束長大的乖孩子,怎麼可能輕易接受這種犯罪的暴論?
林景堯無法認可這種玉石俱焚的行為,他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莫逢春誤入歧途。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句話剛說完,林景堯就覺得麵前的莫逢春離他更遠了。
“沒有辦法了。”
莫逢春垂下眼睫,扯開他的手,放在身側的那把匕首,被她重新握在手裡,上麵還殘留著血漬,仿佛大雨都衝刷不掉她的罪孽。
“莫宇業惜命,所以一定會及時叫救護車,但他也怕自己的真麵目暴露,所以不會將今晚的事情聲張出去,更不會主動報警。”
眼睫抬起,莫逢春的眼睛比夜色還要濃黑,她把手中的匕首對準林景堯,刀尖距離他側臉的劃傷隻有半指距離。
“林景堯,你臉上的傷是沒辦法遮掩的,莫宇業很快就會猜到今晚拉著我離開的人是你,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人會在麵臨威脅時身體僵硬,眼前的匕首折射出微冷的光,林景堯卻沒有推開,他隻是看著莫逢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輕易對我下手,他什麼都做不了。”
“是啊,他什麼都不會對你做。”
莫逢春的聲音很低,手腕反轉,那原本對著林景堯的匕首,刀尖便重新對準了她的脖頸。
“可他大概率會用我來逼迫你,不讓你說出撞見他家暴的事情,如果你執意暴露,他可能會破罐子破摔帶著我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