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萬般執念纏身,神佛不度。
……
眼睫顫動,莫逢春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了。”
側眸看去,坐在旁邊的是裴書宴,陸婉並不在病房。
看出莫逢春是在找陸婉,裴書宴主動解釋。
“陸夫人被警察喊走了,似乎情況有些緊急,需要她提供更多關於那位趙先生的線索,可能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莫逢春沒說話,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裴書宴覺得她醒來後,麵色似乎更蒼白了,像是縹緲的煙。
“你會突然流鼻血,甚至暈倒,是憂思過度、休息不良造成的,才睡了一個小時,再睡一會兒吧。”
“睡不著。”
醒來的時候,總是裝著一堆事情,總是要衡量計算所有關係,睡著的時候,卻又總是想起過去的事情。
莫逢春看著裴書宴,黑發是蜿蜒的墨,睫毛纖長,唇色淺淡。
“好累。”
真的好累。
“難以獨自消化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說,我是你的精神治療醫師,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責任。”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裴書宴也知道莫逢春的心防極重,她隻配合他治療關於林景堯的過敏症狀,其他的情緒卻不願與他多交流。
“曾經有個和尚跟我說過,與他人訴說苦悶難過,隻是在交換一種感受,真正想要破解,還是要靠自己調心。”
裴書宴並不讚同這種偏頗的話語。
他覺得這和尚無非是沽名釣譽之人,打著所謂的神佛,說出些誤人子弟的話,實在可恨。
本來就有許多來訪覺得,跟他人訴說負麵情緒,是一種風險。
可能會被厭煩,也可能會被背叛,於是總要努力自己扛著一切,直到再也無法忍受,發展成抑鬱症。
莫逢春本就封閉,心中積累著眾多難以自我消化的負麵情緒,卻又因著經曆無法完全信任他人。
哪怕是麵對親近之人,她也更像是瑟縮的蝸牛,不敢向陸婉等人傾訴,隻會固執地自我壓抑。
這種性格的人,聽了那和尚的話,隻會愈發封閉自己,實在無法調節搖搖欲墜的痛苦情緒時,說不定還會開始兀自指責自己沒用,加劇自我厭棄感。
裴書宴生出一股暗火,卻顧忌著莫逢春,並未在她麵前明顯地表露出對那和尚話語的不讚成,而是選擇了更委婉溫和的措辭。
“我認為,跟信任之人述說自己的煩惱和情緒,並不是軟弱,反而是勇敢和智慧的表現。”
“誠然,那人提到的依靠自己調心,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消化所有負麵情緒的。”
“被這種言語捆綁,強行逼迫人們自我消化情緒,就像是一直往空氣球裡吹氣,氣體排不出去,氣球便會越脹越大,總有一天會爆炸。”
“真正在乎你的人,不會覺得你的痛苦與難過是不該存在的,是極為麻煩的,他們會溫柔而包容地承接你的崩潰,共情你的感受,儘力幫你心靈減負。”
莫逢春轉過頭,視線從裴書宴的臉上移到慘白的天花板,語氣淡淡。
“可信任的人,也可能有一天會背叛自己,他曾經會因著你的創傷流淚,也可能會在某天厭惡你的創傷,甚至反過來刺激你,這就是心理學上提到的破窗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