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上前疏散人群,馬路中間是貓咪的血跡,莫逢春淹沒在烏黑的人群裡,陸望澤也被人越撞越遠。
他要去找她。
眼前的場景蒙了水霧,陸望澤繞過這段路,橫穿馬路,奔跑著去找莫逢春。
哪怕他嘴笨,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能輕鬆安慰到彆人的話,可他也清楚,這個時候,就算隻是厚著臉皮跟在莫逢春身邊,也好過彼此都是一個人。
風聲在周圍呼嘯,陸望澤在人潮中掙紮,卻一無所獲。
前輩打來電話,提醒他儘快彙合。
風聲停下了,人群仍舊在發酵,雙腳如同被釘在地麵,汗水和眼淚一同蒸發。
陸望澤想,他的時間總是有限的。
窄窄的空間裡硬塞了眾多悲傷與逞強,遺憾與苦痛,這些東西在時間裡發酵,吞噬了他能品味到的,僅有的平靜與歡喜。
他沒能找到莫逢春。
他與她,在此時此刻共同擁有因貓咪死亡而誕生的苦澀與難過,卻無法共同擔負,隻能躲起來獨自消化。
橘貓沒能吃完的小魚乾,陸望澤出門總是隨身攜帶一些,喂給遇到過的流浪貓。
直到某一天,裝了魚乾的瓶子見了底,他曾喂過幾次的流浪貓,叼來了一隻黑白斑點的漂亮幼貓。
周五下午,陸望澤乘坐前輩的順風車,將小貓放進航空箱,一同帶去了市裡。
小貓很乖,性情格外溫順,膽子卻很小。
陸望澤把它放在莫逢春回家時必經的一處乾枯下水道裡,陌生的環境令小貓感到恐懼,它開始發出微弱的叫喊。
沒多久,從這裡路過的莫逢春,循著聲音發現了這隻可憐的幼貓,蹲下身子把它抱了出來。
貓貓,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陪著莫逢春,下次見麵,希望你還能認出我。
當時的陸望澤從來沒想過,下次的見麵竟會如此漫長。
生活每隔一小段時間,就要奪走他在乎的人。
這次是陸婉,他的母親,最後的親人。
陸望澤第一次沒有在她麵前掩蓋自己身上的傷,他躺在已經沒了氣息的陸婉身邊,將自己蜷縮起來,任由鮮血浸透床單。
人死後,骨灰隻有小小方方的一盒。
那些人又來催債了。
這次對方沒有再手下留情,估計是知道陸婉死後,他已經萬灰俱滅,沒了任何價值。
可他為什麼就是死不了呢?
“說不定是上天憐惜你,給你一個可以為你媽報仇雪恨的機會。”
救了他的是聖和社的小頭目,那人來看過他一次,留下了這句話。
陸望澤知道,對方並不是單純出於好心才會施以援手,而是想要利用他對義聯幫的仇恨,將他打磨成最趁手的刀。
他不怕死。
如果那所謂幸運,被人全部都加注在了他的生命體征上,那他便用此來消解胸中一切怒火與恨意。
無論會瀕臨死去多少次。
如果說以前他是在為了在乎的人而努力,那麼現在,他便是為了那些仇恨的人一步步往前走。
五年。
他用了五年幫聖和社吞並了義聯幫,但或許是戰線拖得太長,折磨那些曾經高高在上欺辱過他的人,對陸望澤來說,沒有半分觸動。
生命很脆弱,一掰就碎了。
莫逢春跟林景堯結婚的那天,陸望澤就站在眾多賓客中看著他們宣示誓言、交換對戒、親吻麵頰…直至禮成敬茶。
身穿潔白婚紗的莫逢春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高領婚紗的露膚度並不高,莊重優雅又不失瑰麗,記憶中總是披散的長發盤起,綴著珍珠飾品,頭紗朦朧。
真的很漂亮。
陸望澤看了好久好久。
林景堯真的很幸運。
親人、朋友、愛人,這些他努力挽留卻依舊一無所有的珍寶,對林景堯來說,輕易就能擁有。
這樣幸福的場麵,他隻是在一旁遠遠看著都想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