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麵試過程順利得詭異。
五百人擠在集團大廳，汗味和香水味在空調冷氣中詭異混合。這個數字砸在地上，是有回音的。它不是虛指，不是“人山人海”那樣模糊的形容。它具體、龐大，帶著沉甸甸的質量，塞滿了集團總部一樓這個挑高近十米、原本足以稱得上恢弘的等候大廳。初秋的陽光被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過濾，再被黑壓壓的人頭切割得支離破碎，落在磨光大理石地麵上，也顯得有氣無力。
丁勝縮在靠牆的一張硬質塑料椅上，感覺自己像被塞進沙丁魚罐頭裡的一粒豆子。她手裡攥著打印得特彆隨意的簡曆，紙張邊緣已經被手心的汗浸得微微發軟。不能有空間多挪動，每一次小幅度的挪移，手肘或膝蓋都會碰到旁邊的人，換來一道迅速瞥來的、帶著審視與不耐的目光。這裡是戰場，無形的硝煙彌漫，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是敵人。
斜前方，一個穿著熨帖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生，正第無數次地低頭整理他那條顯然價格不菲的領帶，嘴唇無聲地翕動，像是在背誦什麼萬能模板。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線性流動的意義，它變成了一團膠著的、緩慢蠕動的物質，將所有人困在其中。隻有前台那個穿著標準套裙的行政人員，用毫無波瀾的語調，每隔一段時間念出一個或幾個名字，才會給這潭死水投入一顆小石子，激起片刻的騷動和更多難以掩飾的失望。
“嗡——”
一陣突兀的手機震動聲，像投入平靜水麵的一塊石頭，在局部區域引起了漣漪。一個坐在林薇側後方、穿著淺灰色襯衫的年輕人猛地掏出手機，隻看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就變了。那是一種混雜著驚惶和難以置信的蒼白。
“什麼？……媽你慢點說……煤氣？閥門沒關？”他的聲音起初壓得很低，帶著氣音，但情緒很快衝破了約束，調門驟然拔高，“泄露了？！”
“我……我馬上回來！馬上！您先出去！到樓道裡去！”他對著手機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下一秒，他抓起隨意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顧不上整理，像一顆被投石機拋出的石子，跌跌撞撞地、狼狽不堪地穿過人群，衝向大廳入口那兩扇沉重的玻璃旋轉門。所過之處，人們下意識地側身避讓，仿佛他身上真的沾染了看不見的危險氣體。他消失了，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座位，以及一片短暫的、竊竊私語的真空。
人群很快恢複了之前的麻木和等待，那個空位像水麵上的漣漪，迅速被更龐大的寂靜與焦慮撫平。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而，這片空間的忍耐力似乎正在被加速消耗。距離丁勝不遠的地方，一個身材微胖、臉色潮紅的男人，一直在大口喝著瓶裝水。他的西裝外套早已脫下，胡亂搭在腿上，襯衫腋下部位濕了兩大塊深色。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像拉風箱。
起初隻是輕微的**，沒有人注意。直到“咚”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幾聲女性的短促驚叫，人們的視線才再次被強行拉扯過去。那個男人直接從椅子上滑落，癱軟在地，雙目緊閉，人事不省。他手中的礦泉水瓶滾落在地，透明的液體汩汩流出，漫過光潔的地麵。
時間還在爬行。
不知又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隻是十分鐘。前台那個行政人員再次拿起了話筒。
“9號，丁勝，請到三號會議室準備。”
他們在會議室門口的長椅上坐下，門外忽然騷動，然後就聽到門外清場的廣播通知，說是因為空氣檢測係統檢測到人群中有一組病毒，頗具傳染性，要求清場消毒，然後世界驟然安靜下來。會議室很大，光線充足。長條桌後麵，坐著三位麵試官，兩男一女，表情嚴肅，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聚焦在她身上。他走到房間中央的那張孤零零的椅子前，微微鞠躬，然後坐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並攏的膝蓋上，努力扯出一個練習過無數次的、自信而不失謙遜的微笑。
三位麵試官疑惑地看著她。女麵試官微微蹙起了眉頭。
麵試官的問題恰好全是他熟知的，然後丁勝就聽麵試官對他接納地交了底，她說：“小夥子雖然長得挺帥，但是按理來說，你的履曆不可能遞交上來，但是助手交錯簡曆，這是其一，然後我們董事長有個重要活動，立刻需要現在定崗一個人，我們預選的那個人，也就是唯一的競爭者在趕來的路上發生交通意外被緊急送醫。所以，你準備一下，把入職手續辦了，準備上崗吧。就現在！”他當場拿到了錄用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