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夜來得早,修複室裡點了盞暖黃的台燈,薑玉華正給溯鏡做保養。用細布蘸著特製的糨糊,輕輕擦拭鏡身的暗紋。
趙風心坐在對麵,翻著最新的守鏡日誌,指尖劃過“老鏡軒菱花鏡無異常”“城西老鏡鋪鏡靈安穩”的記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叮鈴!”
門口的銅鈴突然響了,外麵飄著細碎的雪,一個裹著厚棉襖的老人站在門口,手裡捧著個牛皮紙包,眉毛上還沾著雪粒。
“是趙師傅?”
薑玉華認出他是老鏡子鋪的前任老板,十年前把鋪子傳給徒弟後就搬去了鄉下。
“這麼冷的天,您怎麼來了?”
趙師傅搓了搓手,把紙包遞過來:
“前幾天收拾老房子,翻出個舊盒子,裡麵有封寫給映見者的信,還有塊鏡子碎片。
我徒弟說你們是映見者,就趕緊給你們送來了。”
趙風心接過紙包,拆開一看,裡麵是封泛黃的信,信封上寫著“致霧城下一代映見者”,落款是“沈書言,民國二十三年”。
“是沈書言的信!”
薑玉華趕緊放下溯鏡,小心地拆開信封。
信紙是民國時期的宣紙,字跡工整,帶著淡淡的墨香:
“吾妻棠,若你見此信,想必我已赴國難。
今將家傳護鏡玉碎為三,一贈棠,一留老宅鏡櫃,一托友人藏於鐘表廠鐘樓。
此玉能鎮鏡靈、穩陣眼,若他日鏡界有亂,持玉碎片與溯鏡相合,可解危局。
另,聞鐘表廠有門鏡之秘,棠若執意守護,切記:鏡界非囚籠,執念是歸處。待霧散雪落,吾必歸矣。”
信末還畫著個小小的玉墜圖案,和老鏡子鋪旗袍鏡靈梳妝台上的玉墜,一模一樣。
“護鏡玉!”
趙風心激動地拿出祖父的筆記,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塊菱形玉墜,標注著“沈家傳家寶,可鎮鏡界異動”,原來老李說的棠印隻是鑰匙,護鏡玉才是真正的鎮鏡之物!
趙師傅補充道:
“那鏡子碎片就是護鏡玉碎的吧?我記得小時候聽我爹說,沈家有塊能說話的玉,碎了三塊,一塊在沈棠手裡,一塊丟了,還有一塊沒人知道在哪。”
薑玉華拿起碎片,晶瑩剔透,邊緣還留著當年的裂痕。
他把碎片湊近溯鏡,兩者剛一碰觸,碎片突然發出淡綠的光,溯鏡的暗紋也跟著亮了。
兩道光交織在一起,映出一段模糊的畫麵:
民國二十三年的冬夜,沈書言坐在燈下,把護鏡玉掰成三塊,一塊塞進妻子沈棠的手裡,一塊放進老宅鏡櫃,最後一塊用布包好,交給身邊的士兵:“幫我送到鐘表廠,交給沈棠廠長,告訴她……等我回來。”
畫麵消散時,碎片的光也暗了下去,輕輕落在林默掌心。
“還有一塊護鏡玉,在鐘表廠鐘樓!”
趙風心抓起外套。
“趙強說鐘樓頂層最近總傳出輕響,說不定就是玉碎片在呼應!”
薑玉華把信和碎片收好,披上大衣,三人頂著雪往鐘表廠趕。
雪越下越大,鐘表廠的鐵皮屋頂積了層薄雪,趙強正拿著手電筒在門口等:
“林先生,蘇警官,鐘樓頂層真有動靜,我上去看了,牆角有塊玉在發光!”
四人爬上鐘樓,頂層的角落裡,果然有塊淡綠色的玉碎片,正對著他們手裡的碎片輕輕閃爍。
薑玉華把兩塊碎片拚在一起,缺口嚴絲合縫,綠光瞬間暴漲,照亮了整個鐘樓。
牆麵上,竟刻著密密麻麻的鏡語,是沈棠當年記錄的門鏡維護方法,還有一行小字:“書言,玉在,我在,等你歸。”
“原來沈棠一直在等他。”
趙風心的聲音有些發顫
“而沈書言的信,隔了近百年,終於到了映見者手裡。”
趙師傅看著牆上的字,歎了口氣:
“這鏡子啊,真是能藏住人心。沈先生和沈廠長,隔著歲月和生死,還在用鏡子傳情呢。”
薑玉華把拚好的玉碎片小心收好,決定明天就把它送到門鏡的棠鏡齋,讓沈棠和老李,還有鏡裡的沈書言,都能看到這份跨越時光的約定。
雪還在下,修複室的台燈還亮著。
薑玉華把信夾進守鏡手冊,趙風心給溯鏡和護鏡玉碎片做了個絨布盒,兩人相視一笑。
而鐘表廠的鐘樓裡,拚合的玉碎片還在輕輕發光,像是在替故人說著那句遲到了近百年的話:“我回來了,棠。”
雪停了,清晨的陽光灑在鐘表廠的鐘樓上,拚合的護鏡玉碎片在牆角泛著淡綠微光,像落了片不會融化的葉子。
薑玉華和趙風心拎著絨布盒趕來時,趙強已經在頂層等著,手裡還捧著杯熱薑茶,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小霧團。
“這玉昨晚亮了一整夜。”
趙強指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