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天下午在市中心的商場見的麵,逛到六點多就各自回家了。”
薑玉華沒說話,目光掃過客廳的落地窗。
窗外晾著幾件衣服,其中一件男士夾克的款式,和破廟裡發現的模糊鞋印對應的尺碼似乎有些接近。
他又看向茶幾下麵的垃圾桶,裡麵有張揉成團的電影票根,日期恰好是三月三十一日,場次是晚上七點半。
“你說三月三十一日晚上一直在家裡,但這張電影票……”
薑玉華彎腰撿起票根,展開。
“顯示你當天晚上去看了電影。”
王妃月的臉色瞬間變了,像是被戳破謊言的孩子,眼神慌亂了一瞬,隨即強裝鎮定地解釋:
“哦……對,我想起來了,是看完電影才回家的。
林艾薇說那部片子好看,我們就一起去看了,看完就散了。”
“那電影是七點半開場,結束應該在九點多。”
薑玉華把票根放回桌上。
“從電影院回家需要多久?”
“也就半小時吧……”
“也就是說,你到家應該在十點左右?”
“是……是的。”
王妃月的聲音有些發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睡衣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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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風心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些,心裡已經起了疑。
王妃月對三月三十一日的行蹤描述前後矛盾,先是說一直在家裡。
被發現電影票後又改口說和閨蜜看了電影,顯然在隱瞞什麼。
而且她身上的香水味,和破廟現場的線索高度吻合,這絕不是巧合。
“路由錫失蹤後,你有沒有聯係過他?”
薑玉華繼續問道。
“沒有。”
王妃月搖頭。
“他又不是我什麼人,我聯係他乾嘛?浩牛倒是挺著急的,天天給他打電話,可惜一直打不通。”
“你對他的失蹤,就沒什麼想法嗎?”
“想法?”
王妃月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聲音輕飄飄的。
“可能是……不想上班,自己跑出去散心了吧?他那人有時候挺擰的。”
她的語氣太過平淡,完全不像提到一個剛剛去世的、曾與自己有過情感糾葛的人該有的反應。
薑玉華注意到,她說話時總是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眼神要麼落在茶幾上,要麼飄向窗外,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麼。
“我們會去核實你說的情況。
如果想起其他線索,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王妃月送他們到門口,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好,有什麼事你們儘管問。”
關上門的瞬間,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後背抵著門板滑坐在地,雙手緊緊攥著睡衣。
……
下樓的路上,趙風心忍不住開口:
“薑隊,她肯定在撒謊。
三月三十一日的行蹤說得亂七八糟,而且那香水味,絕對和破廟的布料碎片對上了。”
“嗯。”
薑玉華點頭,腳步沒停。
“查一下那個叫林艾薇的閨蜜,確認她們三月三十一日是否在一起。
另外,調一下市中心商場和電影院的監控,看看王妃月當天到底和誰在一起。”
“好。”
走到樓下,薑玉華抬頭看了眼四樓的窗戶,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他摸了摸下巴,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王妃月和路由錫的死,恐怕脫不了乾係。
而她極力隱瞞的三月三十一日的行蹤,或許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
淩安站在解剖台旁,白大褂的下擺垂在地麵,幾乎看不出褶皺。
他戴著雙層手套,左手輕輕按住屍體的手腕,右手的解剖刀精準地劃過已經硬化的皮膚。
旁邊的無影燈發出冷白的光,把屍體上每一處腐爛的細節都照得清晰刺眼。
薑玉華和趙風心站在觀察區,隔著一層玻璃看著裡麵。
趙風心下意識地彆過臉,胃裡有些翻騰。
儘管看慣了現場,但麵對高度腐爛的屍體,還是難免不適。
薑玉華卻盯著解剖台。
“死者身高約一百七十五厘米,體重估算在六十五公斤左右。”
淩安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出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體表無明顯銳器傷或鈍器擊打傷,皮膚多處出現腐敗水泡,部分區域已經形成屍蠟。”
他用鑷子撥開死者手腕處的皮膚,露出下麵深褐色的索溝:
“索溝邊緣不整齊,有明顯的重疊和摩擦痕跡,這說明捆綁物可能是粗糙的麻繩或尼龍繩,而且死者在捆綁期間有過持續掙紮。
索溝的深度和皮下出血情況顯示,捆綁時間至少在七十二小時以上。”
“七十二小時?”
趙風心低聲重複了一句。
“也就是說,他被綁在破廟裡至少三天?”
薑玉華沒說話,目光落在淩安正在檢查的屍體腹部。
“腹腔解剖顯示,胃內容物為空,腸道內僅有少量液體殘留物,無食物纖維。”
淩安的聲音繼續傳來,手裡的器械在屍體腹腔內小心地翻動。
“肝、腎等器官呈現不同程度的萎縮,心肌細胞有脂肪變性,符合長期禁食導致的器官衰竭特征。
結合屍體腐敗程度,死因可以確定為饑餓致死,死亡時間距發現屍體約三十天,也就是三月三十一日至四月一日之間。”
這個結論和初步判斷一致,但親耳聽到從法醫口中說出,還是讓人心裡一沉。
被活活綁在破廟裡餓死,這背後的殘忍和冷漠,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淩安放下解剖刀,拿起放大鏡,開始檢查屍體的指甲。
因為腐敗,指甲已經和甲床分離,變得脆弱易斷。
他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指甲,放在載玻片上:
“指甲縫裡有微量殘留物,需要送去做微量物證分析。”
他又俯身檢查屍體的衣物殘片。
死者穿的是一件深色外套,布料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纖維黏連在一起。
淩安用無菌棉簽沾取外套領口的殘留物,放進證物袋:
“衣物上有非死者本人的毛發和纖維,需要比對。”
淩安的鑷子頓了一下,從頸窩深處夾出一小片東西。
一塊帶著金屬光澤的碎片,大約指甲蓋大小,邊緣不規則,像是從什麼東西上掰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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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趙風心湊近玻璃,皺起眉。
淩安把碎片放在燈光下仔細看了看,又用試劑做了簡單檢測:
“是鋅合金材質,表麵有電鍍層,上麵似乎有刻痕。
可能是某種飾品的碎片,也可能是……工具的零件。”
他將碎片封裝好,貼上標簽:
“送去做成分分析和痕跡比對,看看能不能找到來源。”
淩安甚至取下了死者的幾根頭發,連帶著之前在破廟橫梁上發現的布料碎片一起,送去了微量物證實驗室。
兩個小時後,淩安走出解剖室,摘下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清明。
“有新發現。”
他遞給薑玉華一份初步報告。
“指甲縫裡的殘留物分析出來了,有皮膚組織碎屑,dna檢測顯示不屬於死者本人。
另外,衣物上的纖維和破廟橫梁上的布料碎片成分一致,都是聚酯纖維。
而且上麵的香水殘留經過色譜分析,和趙警官記錄的王妃月使用的那款香水完全吻合。”
“皮膚組織碎屑是誰的?”
薑玉華立刻追問。
“數據庫裡沒有匹配項,需要找到可疑人員進行比對。
還有那塊鋅合金碎片,表麵的刻痕雖然模糊,但能看出是字母和數字的組合,像是某種編號。
我已經讓技術科的同事複原,應該很快有結果。”
趙風心在一旁聽得心頭一震:
“這麼說,王妃月不僅去過破廟,還很可能和死者有過近距離接觸?
那指甲縫裡的皮膚組織……會不會是她的?”
“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其他人的。
捆綁死者的人,或者拖拽他的人,都可能在掙紮中留下皮膚組織。”
薑玉華捏著那份報告。
王妃月的嫌疑越來越重了。
她不僅撒謊隱瞞行蹤,還在死者死亡前後出現在破廟,甚至可能與死者有過肢體接觸。
但她一個女人,能獨自完成綁架並將人綁在破廟裡嗎?顯然不太可能。她背後一定還有人。
“那塊鋅合金碎片的編號很重要。儘快複原,說不定能找到關鍵線索。”
“沒問題。”
離開法醫中心時,天色已經暗了。
趙風心發動車子,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忍不住說道:
“薑隊,現在看來,王妃月絕對脫不了乾係。要不要先拘傳她?”
“還不到時候。”
薑玉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
“她的證詞裡提到了閨蜜林艾薇,還有那個神秘的陌生男人。
先查清這些人,找到她和路由錫死亡的直接關聯證據。
另外,查一下那塊鋅合金碎片的來源,也許能牽出更多人。”
車子駛進夜色裡,薑玉華的腦海裡反複回放著線索:
王妃月的謊言、破廟的香水味、死者指甲裡的陌生皮膚組織、鋅合金碎片……
市局技術科的燈光亮到後半夜,趙風心揉著發酸的眼睛,將一疊打印出來的通話記錄推到薑玉華麵前。
“薑隊,路由錫的通話記錄全調出來了。”
她指著其中一行。
“你看這個,三月三十一日下午五點十四分,他給劉浩牛打過一個電話,時長隻有十秒。
這是他手機最後的通話記錄,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通訊痕跡了。”
薑玉華拿起記錄紙,指尖點在十秒這個數字上。
十秒的通話能說什麼?是求救?還是爭執?他抬頭看向趙風心:
“劉浩牛那邊問過了嗎?他怎麼說?”
“問過了。”
趙風心歎了口氣。
“他說當時快下班了,辦公室吵,沒聽清路由錫說什麼,隻聽到那邊有點雜音,像是在戶外,然後電話就斷了。
他以為是信號不好,回撥過去就關機了。”
“戶外雜音……路由錫下班時間是五點,五點十四分應該還在公司附近,怎麼會在戶外?”
“我查了公司門口的監控。”
趙風心遞過另一份報告。
“三月三十一日下午五點零五分,路由錫提前離開了公司,走得很匆忙,好像在看手機,像是在等人,或者被什麼事催著。”
薑玉華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夜色:
“他提前走,很可能是去見某個人,而這個人,很可能和他的死有關。”
“會不會是王妃月?畢竟路由錫看到了她和彆的男人在一起,也許她找路由錫對峙,起了衝突?”
“有這個可能,但光憑她一個人,綁不走一個成年男人。”
薑玉華搖頭。
“繼續查,看看路由錫失蹤前的行蹤軌跡,有沒有監控拍到他和誰見過麵。”
“已經在查了,周邊監控太多,需要點時間。
對了,王妃月的那個閨蜜林艾薇,我也找到人了。
她說三月三十一日根本沒和王妃月逛街,那天她在加班,兩人連微信都沒聊過。”
“果然在撒謊。王妃月那天下午到底在哪,和誰在一起,必須查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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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負責核查王妃月資金往來的警員敲開了會議室的門,手裡拿著一份銀行流水單。
“薑隊,發現異常了。”
警員指著流水單上的幾筆大額轉賬。
“王妃月的銀行卡近半年來,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匿名轉賬,金額從五萬到十幾萬不等。
最近的一筆是三月二十八日,轉了十五萬。
轉賬賬戶的戶主叫居多斤,是一家建材貿易公司的老板。”
“居多斤?建材貿易公司?
和路由錫、劉浩牛所在的公司有沒有業務往來?”
“查了,有!
居多斤的公司是他們的上遊供應商之一,兩家有長期合作,路由錫作為銷售,應該和他打過交道。”
趙風心迅速調出居多斤的資料:
“居多斤,男,四十二歲,已婚,名下有三家公司,資產不菲。
他的常住地址在市中心的高檔小區,開一輛黑色進口越野車。
車型和破廟外的車轍印初步比對,高度吻合!”
“越野車……把他的照片調出來。”
屏幕上出現一張居多斤的證件照,中年男人,微胖,臉上帶著精明的笑,眼神卻有些陰鷙。
薑玉華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忽然抬頭:
“查他三月三十一日的行蹤,尤其是下午到晚上的活動軌跡。”
“已經在查了,他那天確實有出行記錄,上午坐飛機從外地回來,中午十二點多落地本市。
之後的監控顯示,他開著那輛越野車出了機場,往城郊方向去了,下午三點左右在破廟附近的路口出現過。
四點多又開車返回市區,晚上七點多進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破廟附近!下午三點!
這個時間點和地點,幾乎和路由錫的失蹤時間完美重合。
薑玉華猛地站起身:
“他在酒店的入住記錄查了嗎?是一個人?”
“不是。”
趙風心調出酒店監控截圖,畫麵裡居多斤和一個女人並肩走進電梯,那女人穿著米色風衣,戴著墨鏡,但身形和發型,像極了王妃月。
“登記的是居多斤的名字,但監控顯示,王妃月那天晚上七點半左右進了他的房間,淩晨才離開。”
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起來:
王妃月撒謊隱瞞行蹤,三月三十一日下午很可能和居多斤在一起。
居多斤在路由錫失蹤當天出現在破廟附近,開的車與現場車轍印吻合。
他長期給王妃月大額轉賬,兩人關係曖昧。
而路由錫作為公司銷售,極有可能認識居多斤,甚至撞破了他和王妃月的關係。
“路由錫那天看到的陌生男人,應該就是居多斤。
他提前下班,很可能是被居多斤或者王妃月約了出去,目的就是為了堵住他的嘴。
那個十秒的電話,也許是他意識到危險,想給劉浩牛求救,但沒來得及說清楚。”
趙風心看著屏幕上的轉賬記錄,眉頭緊鎖:
“這麼看來,居多斤有重大作案嫌疑。
他和王妃月關係不正當,被路由錫發現,為了滅口,兩人合謀綁架了路由錫,把他綁在破廟裡……”
“但還缺直接證據。
捆綁的人是誰?居多斤有沒有雇傭社會閒散人員的記錄?還有死者指甲裡的皮膚組織,是不是他的?”
“這些都在查,我已經讓人去查居多斤的社會關係,看看他有沒有接觸過有前科的人。
另外,也申請了他的dna樣本,和死者指甲裡的皮膚組織做比對。”
薑玉華拿起那份銀行流水單,看著上麵一筆筆大額數字,眼神越來越冷。
薑玉華放下流水單,站起身
“去會會這個居多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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