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緊逼?肖處長,”劉疆嘴角牽起一絲冷笑,目光銳利如刀,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時間緊迫,我們的任務是揪出泄密者,不是浪費大把時間,去同情安慰每一個可能的嫌疑人!”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鐵錘,砸在肖晉緊繃的神經上。
“你——!”
肖晉猛地抬起頭,胸腔劇烈起伏,一股灼熱的氣血直衝麵門。
她睜圓了眼睛,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冷血無情”在舌尖翻滾,幾乎要衝破齒關。
想起李彪那張因長期失眠而憔悴蠟黃的臉,似乎又看到他提起家庭重擔時眼底深藏的絕望,為他小心翼翼維護個人尊嚴而感到心疼……
然而,就在情緒即將決堤的瞬間,陳東生嚴肅的囑咐——“全力配合國安工作,一切以破案為重”——像一道冰冷的閘門,轟然落下,硬生生將她所有的辯駁與怒斥堵了回去。
那無法宣泄的情緒猛地倒灌回心臟,撞得她心口生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淚水已完全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一顆顆順著麵頰滾落。
看到肖晉居然哭了,劉疆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亂。
他手忙腳亂地抽出幾張麵巾紙,笨拙地遞了過去,剛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消散了不少。
“肖處長,對不起。”
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放低放緩,甚至帶有安撫意味。
“我的意思是,既然李彪存在疑點,我們必須嚴格按照程序認真核查清楚,這是職責所在。當然,從個人角度,我……我也能理解他目前的境遇確實令人惋惜……”
肖晉沒有抬頭,隻是伸手接過了那幾張紙巾,她用力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又狠狠擤了下鼻子,試圖用這些動作掩飾內心的狼狽和失控。
冰涼的紙巾貼在皮膚上,讓她沸騰的情緒稍稍降溫。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著呼吸。
是啊,自己在乾什麼?
為什麼在國安局的處長麵前如此失態?
劉疆不是國通的員工,他並不熟悉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被生活壓彎了腰的李彪,他的眼裡隻有線索、疑點和任務目標。
他的“冷血”,或許隻是另一種極致的“專業”。
而自己的共情,在此刻的偵查工作中,確實顯得不合時宜,甚至……軟弱可笑。
想到這裡,一種混雜著羞愧、自責和無奈的情緒,緩緩取代了之前的憤怒和委屈。
她將揉皺的紙巾緊緊攥在手心,再抬起頭時,眼睛雖然還帶著紅暈,但已經重新恢複了慣有的冷靜。
“沒事兒,”她搖了搖頭,避開劉疆的目光,“是我太情緒化了,抱歉。工作就是工作。下一步,我們還是繼續抓緊時間,核實剩餘那兩個人的情況……”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劉疆卻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語氣徹底緩和下來,目光裡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體恤和理解。
“你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去休息一下。這些材料我再梳理一遍,理一理下一步的思路,我們明天再繼續。”
肖晉沒有再堅持,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也好,今天本來也是從半夜開始工作的,大家都挺累的。您也早點回家休息。”
7點半,肖晉拖著疲憊一天的身軀,回到家裡。玄關的光線有些刺眼,她下意識眯了眯眼。
目光掃過衣架,一件挺括的男式黑色羊絨風衣赫然闖入眼簾——像一隻不請自來的烏鴉,棲息在屬於她的領域。
心臟驀地一沉,仿佛被那沉甸甸的黑色攫住:他怎麼來了?
女兒像一隻輕快的小燕子從房間奔了出來:
“媽,你回來了!吃飯了麼?爸爸帶我去吃達美樂了,我給你打包了意麵和薯餅。”
茵苗的聲音清脆,帶著獻寶般的雀躍。
肖晉微笑著點點頭,拍拍茵苗的肩膀。
一抬眼,客廳的燈光勾勒出一個挺拔的身影。
胡繼斌背對著她,如同主人般端坐在沙發中央,正專注地看著新聞。
聽到動靜,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轉身麵對肖晉。
“回來了?今天我送苗苗去英語補習,結束得早,就在附近吃了。”
他的語氣平鋪直敘,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掌控感,仿佛這並非肖晉的家,而是他行程表上某一站的後勤處。
“你的晚飯在餐桌上。”
他的目光在肖晉略顯蒼白的臉上快速掃過。
肖晉從鼻腔裡低低“嗯”了一聲,擠出一句短促的“謝謝”,便如同逃避般徑直走向衛生間。
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客廳那無形的壓力。
兩年前,肖晉和胡繼斌因感情不和離婚,儘管女兒歸了肖晉,但胡繼斌對女兒的關心卻始終如一,無論是校內學習、課後補課、買這買那,從不缺席。
肖晉知道女兒的性格是高敏感特質,父母離婚一直是女兒內心隱隱的痛,所以對胡繼斌為女兒的忙前忙後,肖晉並不過多乾涉。
她知道女兒一直希望有“原裝”父母組成的完整的家,而婚姻破裂給女兒造成的傷痛,肖晉心裡一直覺得虧欠女兒。
肖晉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衝刷著她發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