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隻有驚鴻一瞥的側麵。
年輕、光潔,鼻梁挺秀,唇角似乎還帶著一絲放鬆的、優雅的笑意。
雨刷器的橡膠條刮過,留下新的水痕,瞬間再次模糊了車窗,那身影也隨之融化進一片光怪陸離的光暈之中。
深色的防窺玻璃隔絕了後續的一切。
那輛車沒有絲毫停留,像一道暗影,利箭般穿過了閃爍的黃燈,消失在車流和夜雨交織的十字路口儘頭。
車裡很安靜,隻剩下雨刷單調的“唰——唰——”聲。
肖晉保持著握著方向盤的姿勢,視線仿佛還膠著在那輛車消失的方向。
綠燈亮起,後麵車輛傳來了催促的短促喇叭聲。
“媽?綠燈啦!”
旁邊的胡茵苗也發現了母親的短暫失神,提醒道。
肖晉猛地回神,平穩地鬆開刹車,車子滑過路口。
表麵上波瀾不驚,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有些寒意。
剛才那一幕,仿佛一幀高清晰度卻又極其殘酷的幻燈,深深烙印在腦海裡:
副駕駛座上年輕、洋氣、精心打扮的女人。
胡繼斌那緊繃卻並不抗拒的側影。
看來不再是女兒天真的八卦,不再是捕風捉影的揣測,是不容置喙的現實。
心臟沒有驟然收緊的疼痛,沒有嫉妒的火焰燒灼,更沒有一絲一毫挽回的衝動——這些都沒有。
她隻是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失重感。仿佛一腳踏空,墜入了巨大的、無聲的茫然之中。
方才如火光電石的一幕,轉眼又如海市蜃樓一般飄忽不見。
理智在清晰地宣告:一切都結束了,早已是陌路,那個男人有了新的生活,這最正常不過,也是你早已料想並接受的結果。
可為什麼……
胸口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掏空了?
一個熟悉的“位置”仿佛瞬間坍塌,留下一個呼嘯著冷風、空蕩蕩的坑洞。
她原以為那裡早已填平種了花,此刻才發現,原來它隻是無暇顧及的荒蕪之地。
肖晉搖下一點車窗,冰涼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絲尖銳的清醒。
“夠了。早就結束了。”
她無聲地對自己下令。
愛嗎?不愛了。恨嗎?也倦了。連眼淚都在那些重複的午夜被耗儘了。
胡繼斌已是一段舊檔案,理應封存歸檔,不再翻閱。
他擁有全新的人生,這難道不好嗎?證明過去真的過去了。
這恰恰是她應得的解脫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