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小時後。
夏晚風徹底忘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她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進了屏幕裡那個小小的木屋。
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帶來的那個準備記錄電影槽點的小本子,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旁邊的空位上,無人問津。
電影裡,生物學家哈利質問約翰,作為見證了人類一萬四千年曆史的人,為何眼睜睜看著那麼多悲劇發生。
約翰的回答,平靜得近乎殘忍。
“我能做什麼?我去告訴羅馬人應該建立共和?還是去告訴西班牙人不要進行宗教審判?他們隻會把我當成瘋子,或者魔鬼,然後把我燒死在柱子上。哈利,我隻是個過客,一個永恒的旁觀者,我能做的,隻是看著,然後記住。”
這段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夏晚風的心口上。
孤獨。
一種穿越了一萬四千年時空的,浩瀚如宇宙星海般的孤獨感,瞬間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影評人。
她和電影裡的那幾個教授一樣,變成了一個傾聽者,一個見證者。
見證著一個男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講述著一部波瀾壯闊的人類史詩。
……
當生物學教授哈利心臟病發作倒地,當約翰承認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玩笑”,當所有人帶著複雜的心情離去。
當心理醫生威爾,無意中叫出了六十年前,他父親離家出走時,給自己起的化名。
而那個名字,正是約翰幾十年用過的其中一個。
真相揭曉的那一刻。
夏晚風感覺自己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原來……他說的,全是真的。
那個活了一萬四千年的男人,在漫長的歲月中,甚至親眼見證了自己兒子的老去和死亡。
這是何等的臥槽!
這又是何等的悲涼!
片尾曲緩緩響起,空靈,悠遠。
放映廳的燈光,重新亮起。
夏晚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她抬起手,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
指尖傳來的,是一片冰涼的濕潤。
她哭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
她猛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讓她再次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整個放映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和她一樣,被死死地釘在了座位上,臉上掛著和她如出一轍的,那種混雜著震驚、茫然和巨大悲傷的表情。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起身,甚至沒有人拿出手機。
整個空間,安靜得像一座教堂。
所有人,都在用沉默,向這部偉大的電影,致以最高,也最虔誠的敬意。
……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
夏晚風沒有開燈,也沒有吃飯。
她把自己扔進客廳的沙發裡,一坐,就是三個小時。
腦子裡,全是電影裡的那些對話,那些畫麵。
約翰的平靜,教授們的質疑,曆史的厚重,信仰的崩塌,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永恒的孤獨。
從業十年,她看過上千部電影。
有讓她捧腹大笑的喜劇,有讓她腎上腺素飆升的動作片,也有讓她淚流滿麵的愛情片。
但從來沒有一部電影,能像今天這部一樣。
它沒有華麗的特效,沒有曲折的情節,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場景。
它隻用了一間屋子,幾個人,和一場對話。
就徹底擊碎了她的認知,顛覆了她的思想。
這哪裡是什麼電影?
這分明是一顆,用思想和哲學鍛造而成的,精神原子彈!
許久。
夏晚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震撼與激蕩,一並吐出。
她拿出手機,指尖顫抖著,點開了微博。
找到自己中午發布的那條,已經被頂上了千萬閱讀量,充滿了嘲諷與輕蔑的微博。
她停頓了三秒。
然後,按下了“刪除”鍵。
緊接著,她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手指放在鍵盤上,沉吟了許久。
最終,她在文檔的最上方,敲下了一個全新的標題。
她知道,當這篇文章發出去,當這個標題出現在三千多萬粉絲的眼前時,整個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國慶檔,將會被徹底引爆!
而那個名叫顧徹的年輕導演,他的名字,將會響徹整個華語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