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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魚的各種做法都有一碟。
裹著粗麵粉,煎炸得酥脆金黃的魚餅,鮮嫩的魚糜,清甜綿密的魚肉,著實吃得雲芹十分滿足。
睡前,她小聲問陸摯:“陸摯,魚是在哪裡弄的?”
陸摯隻著中衣,躺在床板上,雙手疊放在肚子上,說:“私塾東家送的,說是在縣裡買的。”
雲芹慢慢“哦”了一聲。
本朝從建泰年間,頒布了嚴格的禁漁令,每年從二月禁到九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架不住小地方的人,偷偷捕獲。
可惜雲家靠山,每年就吃那麼幾次魚,縣裡可以輕鬆買到。
何玉娘已經睡得呼呼,雲芹卻難得沒有立時入睡。
有點想去縣裡。
她從前去過幾次,後來被退親後,文木花怕被指指點點,不好讓她跑動,何況每次去,都要扛著很多東西回來,也是苦力,就讓雲廣漢和雲穀去。
簾布那邊,突的,又傳來陸摯的聲音:“休沐那天,我要去縣裡寄信。”
“要不要一起去?”
雲芹一愣,側身看向簾布:“好。”
…
轉眼到了陸摯一旬裡休假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雲芹和他就去見了何老太,說第二日要去陽河縣,又詢問老太太有沒有想要添置的。
何老太對陸摯說:“家裡我是什麼都最不缺的,你有這份孝心,就足夠了。”
陸摯:“母親還得請祖母看顧著。”
何老太:“小事而已。”
何老太叫陸摯牽家裡那頭驢去,千萬彆累著。
作為長林村的大戶,何家豢養了一頭代步的驢,不過這頭驢,偶爾也會借給左鄰右舍,收點草飼錢。
最近幾日,這頭驢就是借出去了,約好了今日還,那戶人家還沒還。
鄧大拿著鐵鍬漚肥,聞言把東西一丟,說:“老劉家就是拖拖拉拉,我同大爺一起去牽回來。”
陸摯對雲芹說:“你在這等一下我。”
雲芹點點頭。
她有些無聊,到處走走,看到牆縫裡有酢漿草,“咦”了一聲。
…
另一頭,鄧大和陸摯走遠後,鄧大露出神神秘秘的模樣,對陸摯說:“大爺應當沒聽說吧?”
陸摯垂眸看他:“你想說什麼?”
鄧大:“事關小陸娘子。”
“以前在我們長林村和陽溪村,她可有名了,看著瘦瘦高高的,卻拿著鐵鍬,把一壯漢打到村溝裡……”
陸摯皺了皺眉,出聲打斷:“莫要亂傳。”
鄧大趕緊說:“我騙你作甚,要不是被人攔著,那人腦漿都小陸娘子打開花了!”
陸摯:“那就是沒有腦漿開花,何必誇大。”
他反應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樣,鄧大撓撓後腦勺,說:“還被打得雙腳骨折,實在太慘了。”
陸摯語氣重了些許:“你親眼所見?”
這幾個月以來,鄧大第一次遭陸摯冷臉,從來隻知道這位秀才老爺斯文,卻不知原來沉下臉來是這樣。
鄧大心內有驚,還是堅持己見:“大家都這麼說,那小陸娘子能這樣把人打去村溝裡,算什麼?”
陸摯:“算她力氣大。”
鄧大:“……”
鄧大訕訕,且看陸摯臉色,再不敢提了。
到老劉家,鄧大順勢留在老劉家劃拳吃酒,這本就是他的目的,偷個閒。
陸摯無妨,他自己牽著驢,背著一頂笠帽,才走回何家附近,突然,一群小孩一哄而散,朝他這邊瘋跑過來。
他們一邊跑,一邊回頭朝後麵喊:
“悍婦來了!”
“啊啊啊來抓我們了!”
“……”
他們不看路,險些撞到陸摯和驢,陸摯趕緊擋住一個小孩:“擔心。”
那小孩正是延雅書院的小學童,學童發怵,對陸摯恭敬道:“先生好!”
聽說是老師,幾個小孩都沒了剛剛那種瘋玩樣,甚至有幾個同手同腳,緊張地離開了。
陸摯抬眸,雲芹走了過來。
她嘴裡抿著什麼吃,微微眯著眼睛,看到陸摯後,步伐頓了頓:“你回來了。”
陸摯“嗯”了聲,看了眼跑走的小孩,道:“他們在做什麼?”
雲芹眼神清澈無辜,說:“在玩。”
“悍婦!”遠處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因離得夠遠了,便又朝這邊嚷嚷,又蹦又跳,企圖吸引雲芹注意,又溜走了。
陸摯朝那邊走過去,雲芹拉住他胳膊,道:“她應該不是在叫你。”
陸摯:“……”
他如何不知那小孩不是叫他,小孩那聲“悍婦”叫的是……
陸摯看了雲芹一眼,她果真沒生氣,注意力已被驢吸引,和驢大眼瞪小眼。
他從鼻間緩緩出了一口氣,心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突然動了火,還是養氣功夫不夠。
驢隻有一頭,雲芹提出:“我們輪流坐。”
陸摯拉住繩子,說:“不用,我來牽就好。”
不用費勁走路,雲芹開心,她拿出一條素色手帕,遞給陸摯:“這些我擦過了,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