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娥和呆頭鵝似的,跟在雲芹身後,進了東北角的小院子。
屋內,何玉娘見是何桂娥,鬆口氣。
何桂娥聲音沙啞,乖乖喚了何玉娘姑祖母。
雲芹理衣裳坐在門檻上,將陶枕讓給何桂娥,何桂娥有些不習慣,猶豫了一下,才坐好。
雲芹把她編的笠帽給何桂娥:“我編的這個,沒法戴。”
何桂娥:“這是笠帽嗎?”
雲芹眨眨眼:“這不是笠帽嗎?”
雖然她也發現形狀編壞了,和簸箕有點像,但她是衝著編笠帽去的,出現簸箕,應該是簸箕的問題。
她也不嫌丟人,說:“你幫我拆了,等一下,我去拿點新的竹條,你再手把手教教我。”
何桂娥抹了下眼淚,點點頭。
雲芹進了屋子,方才淡定的神色,終於微微一變,她撫著胸口,緩緩吐出一口氣。
何桂娥說想去死,她是緊張的,又有些難過,她十二歲時,甚至到現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得是天大的委屈。
沒多猶豫,她就請何桂娥留下來做點事。
雖然,編不出笠帽也是真的。
雲芹拍拍臉頰,在屋裡轉了一圈,出來時,手上不僅多了竹條,還提溜了一碟綠豆餅。
雲芹示意何桂娥:“吃綠豆餅。”
何桂娥隻顧著拆手上竹條,搖搖頭,不吃,她已經要去死了,吃這些也是浪費。
她三下五除二拆完了,就按照形態編起來,一邊和雲芹說:“嬸娘你帽筒那兒,編歪了,要這樣。”
雲芹伸著脖子,認真看何桂娥怎麼弄,也繞著竹條,開編。
好一會兒,何桂娥手上的笠帽,已初具雛形,而雲芹手裡的“簸箕”,也顯現原型。
何桂娥:“……不對不對,你這裡三步歪了。”
雲芹:“唔。”
又過了許久,何桂娥手裡笠帽都編完了,雲芹也編完了,隻是又編了個“簸箕”。
雲芹試著戴了一下,笠帽掉了,她眼神清明,無辜地看著何桂娥。
何桂娥很不能理解,皺起小臉,一時也忘了什麼死啊活的,比劃道:“是帽簷不對,再來。”
雲芹:“好吧。”
唉,她有些犯懶地想,要不就把這東西當簸箕用,不過一來房裡不缺簸箕,二來孔洞有些大,存不住灰塵。
但何桂娥“屢戰屢敗”,比她更上心,她隻好哼哧哼哧解竹條。
這次,何桂娥全程眼睛不錯地盯著雲芹。
原來,雲芹每一步看似都對了,但都有一點點不對,這點不對,單獨拎出來,不影響笠帽,積累在一起,笠帽的形就都歪了。
何桂娥發現這異樣,趕緊說:“我知道了,應該這樣子!”
她抓著雲芹的手,勉強掰了回來:“這個從這裡穿過去,到時候再鎖邊。”
雲芹沉下心,也聽話地照做。
終於,在太陽微斜的時候,雲芹手裡出現一頂還算能看的笠帽。
就是看著很粗糙,和何桂娥的不能比,何桂娥卻比雲芹還開心,小小跳了一下。
雲芹也很有成就感。
文木花也教過她,就是耐性不夠,看她編得亂七八糟,教又教不會,恨不得拿掃帚攆她。
通常得雲芹喚醒她的母愛,才能逃過一劫。
所以,雲芹這麼多年,隻學會編竹筐。
這是她第一次編好了笠帽,她也有些成就感,拿著一旁綠豆餅,自己咬了一口,這回沒叫何桂娥,直接遞了一個給她。
何桂娥沒有多想,就接了過去。
她捧著綠豆糕,盯了許久,終於被綠豆隱隱的甜香吸引,咬下一口。
綠豆餅餅皮十分薄,綠豆餡研磨得十分細膩,咬下去又厚又軟,卻不過分甜膩,化在嘴中,豆香漾在唇齒,實在好吃。
不是餿了的糖糕,是好吃的綠豆糕。
何桂娥低頭,極力忍著哽咽,憋不住想呼吸,突然,鼻頭冒出了一個圓圓的鼻涕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