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坐在禦榻上,右手輕輕的叩敲著禦案,安靜的大殿中立刻響起一陣“砰砰砰”的清脆聲響。
高力士手持拂塵站在一側,麵色肅穆。
丹陛之下,兵部職方司郎中李暐,神色中帶著一絲急切。
“忠嗣該回朔方了!”李隆基抬頭,神色平靜的說道:“派人今夜去傳旨,讓忠嗣連夜準備,明日天亮後啟程返回朔方……記住,不要告訴他為什麼。”
“喏!”高力士肅然拱手。
“職方司!”李隆基低頭,看向李暐:“回去之後,你立刻派人和朔方,河東,河西,範陽,平盧五大節度使暗中聯絡,派人深入草原,刺探,挑撥,離間,用儘一切手段讓突厥內部亂起來,同時讓他們做好攻滅突厥的準備。”
“是!”李暐用力的拱手。
“還有。”李隆基看著李暐,麵色凝重起來,淡淡的說道:“去天牢,將蓋嘉運提出來。”
“嗯?”李暐有些難以置信的抬頭。
正是因為蓋嘉運的疏忽大意,導致石堡城失守,導致整個隴右的局麵陷入被動,陷入吐蕃的時刻威脅之下。
所以,蓋嘉運被下獄,幾乎沒人求情。
李隆基淡淡的看了李暐一眼,說道:“突厥的事情雖然是重心,但吐蕃的事情也要上心,派人從西域,南詔,潛入吐蕃,徹底弄清楚寒潮對吐蕃本土的影響,拿到這些消息,去找信安郡王,讓他弄清楚寒潮在未來幾年對吐蕃的影響。”
信安郡王李禕,太宗李世民曾孫,吳王李恪之孫,張掖郡王李琨之子,拜左金吾衛大將軍,朔方節度使、禮部尚書,拜隴西節度使,指揮石堡城之戰,大破吐蕃,開元十二年,大破契丹,奚,遷兵部尚書,開元二十八年,拜太子少師,致仕。
“信安郡王雖然致仕,但他對吐蕃的認知,朝中無人可比。”稍微停頓,李隆基說道:“將蓋嘉運秘密安置在信安郡王府偏房,讓他反思己過,同時協助信安郡王、溝通皇甫惟明,編訂破吐蕃方略,你來居中協調。”
“喏!”李暐拱手,然後輕輕抬頭。
“此中之事。”李隆基神色凝重起來,敲敲禦案道:“此中之事嚴格保密,今日回去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往吐蕃派遣細作之事,不要多講。”
李暐目光一挑,隨即躬身道:“尚書大人?”
“任何人。”李隆基的話重了起來,不客氣的怒喝道:“朕的話,你聽不懂嗎?”
“臣遵旨!”李暐凜然拱手,這裡的任何人,不僅包括兵部尚書、侍中牛仙客,還包括吏部尚書、中書令李林甫。
“另外,此事六部若有需要溝通之事,直接找元成,軍中有需要溝通的,找薛暢,若是不成,他們會稟奏於朕的。”李隆基麵色超乎異常的凝重。
“喏!”李暐隱約聽懂了什麼,但他寧肯自己什麼都聽不懂,所以他禁止自己繼續想什麼。
“好了!”李隆基輕輕擺手。
“臣告退!”李暐再度拱手,然後小心的躬身退了出去,隻是他忍不住的有些好奇。
那份奏本,最初究竟是誰呈送上去的?
那裡麵天馬行空,但又極度符合現實的推測,便是李暐之前都從未想過。
這樣的人,得儘可能的為國所用。
……
丹陛之上,李隆基看著李暐離開,身體微微靠後,整個人卻帶出一絲說不出的疲憊。
“大家!”高力士站在一側,麵色微微有些擔憂。
李隆基看了高力士一眼,然後起身,走下丹陛,走到了南熏殿前,看著外麵的整個長安城。
繁華鼎盛的長安城。
許久之後,李隆基才幽幽的說道:“內憂外患啊!”
高力士一愣,隨即,今日發生的一切瞬間在他的腦海中全部出現,最終彙聚成了兩個字。
寒潮。
寒潮對吐蕃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導致吐蕃不得不對石堡城動兵,防止大唐趁機攻滅吐蕃。
寒潮對突厥也造成了巨大影響,但可惜,現在的突厥首領根本看不到這一點,而看到這一點的大唐,已經對他們張開了猙獰的獠牙,但寒潮同樣對大唐也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節氣錯位,糧食減產。
糧食一旦減產,不僅會對軍前造成巨大的影響,同樣也會對大唐天下造成巨大的影響。
甚至波及到每一州每一縣,每個鄉,每個村落,整個天下都會大變。
若僅僅是天災倒也罷了,關鍵是還有伴隨而來的大量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