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籠,大明宮燈火璀璨。
但聲音卻安靜的可怕。
宣政門下,一身紫袍的高力士腳步匆匆的從中而出。
等著門外的中書令吏部尚書李林甫,侍中兵部尚書牛仙客兩人同時拱手道:“大將軍!”
高力士腳步停下,麵色由凝重轉為溫和,一甩拂塵,躬身道:“右相,左相,聖人說了,今日改州為郡,刺史改為郡守,僅僅因天將祥瑞,恢複上古之製而已。
至於其他,郡縣選官依舊在朝中之手,地方郡守不涉選官和監察事。”
“敢問大將軍!”牛仙客站了出來,拱手道:“諸兵曹府兵事,歸屬如何?”
“還是歸兵部管一切不變。”高力士對著牛仙客點點頭,卻對李林甫道:“右相放心,聖人沒有大變之心,治大國如烹小鮮,此中之事,誰能比聖人更懂!”
李林甫終於鬆了一口氣:“大將軍所言極是,不過郡守改刺史,禦史大夫那裡的責任,恐怕要重些了。”
“都是為朝中效力,操勞些便操勞些吧。”高力士微微躬身,也不等李林甫回答,轉身走入宣政門中。
“吱呀”一聲,宣政門落下,徹底隔絕內外。
李林甫目光穿過宮門縫隙,似乎要看遍大明宮中的燈火,但他什麼也看不見。
轉過身,李林甫看向牛仙客道:“左相,請!”
“是!”牛仙客拱手,很溫和的道:“右相先請!”
“嗯!”李林甫大踏步朝著宮外而去。
……
出了丹鳳門,李林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側的刑部尚書、禦史大夫李適之,李適之臉色同樣凝重。
另外,還有戶部尚書陸景融,禮部尚書席豫,工部尚書裴伷先,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皇帝突然來這麼一手,大家誰都沒反應過來。
“右相!”李適之看到李林甫和牛仙客,率先拱手:“右相,聖人如何說?”
“還能怎樣,隻是刺史變郡守而已,一切不變。”稍微停頓,李林甫看向牛仙客說道:“左相,天下監察事一直由門下省和禦史台,刑部,還有大理寺一起負責,左相與諸司商討吧,該如何加強天下監察事。”
“喏!”牛仙客麵色凝重的拱手,對李林甫將高力士單指給李適之的命令,放給了所有人的事情,他全不知道一樣。
李林甫再度看向眾人道:“諸位,各部都有監察職責,這些年著實有些懈怠了,要重新加緊。”
“喏!”眾人齊齊拱手。
“還有!”李林甫對著牛仙客,李適之,陸景融,席豫,裴伷先每個人看了一遍,說道:“至於說天下刺史,這裡麵的事情,中書省會寫文詳述清楚,陛下以太上玄元帝君顯聖,而改天下之製,一切不變。”
“喏!”眾人稍微鬆了口氣。
這一切的事情,由李林甫擔過去了,他們就能輕鬆一些。
但,一切怎麼可能是僅僅變個名字。
刺史郡守,郡守刺史。
怎麼可能一樣。
天下刺史,不,天下郡守,稱呼一變,等同於從開國百年以來到如今,形成了那套規矩,開始變動了。
說是一切都不變,但實際上每個人都需要適應,而在這個適應的過程中,每個人地方郡守,都會儘一切力量去擴大自己的權力,不要問為什麼,這是本能。
天下少不了要有一段時間的動蕩。
至於最後會是什麼樣的,誰也不知道。
但高力士說的也很清楚,一切已成定局。
皇帝不會改,那麼他們隻有接受。
朝中百官,隻有用全部力量來壓製天下郡守。
誰有逾越規矩,就收拾誰。
誰體麵恭順,就獎勵誰。
“好了,都回去吧。”李林甫鬆了口氣,說道:“諸位和天下郡守都有多種聯係,私下去信告訴他們,大唐還是大唐,聖人還是聖人,一切以穩為首。”
“喏!”眾人肅然拱手。
李林甫從眾人中間走過,其他人稍微落後。
各自凝思而走。
……
紫宸門上,高力士看著眾人離開,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走向了紫宸殿。
厚重的帷帳落下,溫熱舒適,絲毫沒有多餘悶熱的清涼大殿已經出現在高力士眼前。
高力士轉身,走向了內殿。
內殿之中,一身赤黃色袞龍袍的李隆基坐在矮幾之後,對著眼前做姿欲舞的嬌媚美人,在眼前的畫紙上親筆勾勒。
高力士腳步稍微停頓,熟悉的在李隆基停筆之間拱手道:“大家,左相右相,還有六部尚書,都已經回去了。”
李隆基手一停,將筆放在了一側的花架上,然後轉身看向高力士,這個時候,站在李隆基對麵的美人,也同樣的抬頭。
一張溫潤嬌媚,宜嗔宜笑的清麗麵容出現在高力士麵前。
高力士下意識的低頭。
李隆基掃了高力士一眼,問道:“他們沒說什麼吧?”
“沒有!”高力士躬身,認真道:“大家所命,他們會照章執行,然後通行天下!”
“天下!”李隆基咬住這兩個字,輕輕抬頭道:“這兩年,朝中賦稅雖增長不少,但實際上來自田稅的比重卻在日益減少,你說是真的沒人種地了嗎,還是說是有人肆意授田,將田地授給了那些不納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