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暐指向周安身後,一名頭戴黑色襆帽,麵相儒雅,胸前掛一把尺子的中年人,道:“這是地圖掾主事徐賓,他母親出身太原王氏,對地圖造詣了得,天下地域,你說哪裡,他能立刻給你畫出來。”
徐賓率先朝韋諒拱手上揖道:“見過韋郎君!”
“見過徐主事。”韋諒肅然拱手,軍情地圖的繪製,向來是太原王家最在行,其他人學得一二已經很是不易了。
“他們二人負責針對吐蕃諸事。”李暐右指向左上身材魁梧,左麵一道刀疤,眼神明亮的一人道:“這是征討掾主事曹守,後麵是鎮戍掾主事杜正均,他們二人負責對突厥諸事。”
相比於曹守,杜正均看起來更加方正一些。
曹守和杜正均同時對韋諒拱手道:“見過韋郎君。”
“見過二位。”韋諒認真的拱手。
李暐這才看向韋諒道:“寒潮諸事,陛下旨意,必須嚴格保密,所以整個職方司,隻有我等五人,加已經在西北的員外郎崔明六人知曉,如今事情推進,事越多,又要保密,所以人手不足,這才將韋郎給調了過來。”
“下官明白。”韋諒拱手。
李暐站了起來,轉身朝著西偏房而去,韋諒趕緊跟上。
雖然是西偏房,但這裡極寬,極深,大量的文檔被放在兩側的書架上,而在整個房中中央,是一塊巨大的沙盤。
韋諒下意識的走近,就見上麵溝壑縱橫,高原雪山,堡壘關卡,鹽湖城市,整個青海高原清晰可見。
自然,這裡麵還有不少錯漏之處,就比如青海湖,它沒有那麼大……
韋諒突然一怔,隨即他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山川倒也罷了,但湖泊卻更容易受到時間的影響。
後世的青海湖,或許是真的小了很多。
而如今的青海湖,它的麵積,遠比韋諒原本所想的要大的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石堡城才會以“坐落藥水河懸崖之上,三麵險絕,僅西北有一條羊腸小道可行”,成為千古障礙。
……
“驚訝吧。”李暐的聲音在側畔響起,韋諒立刻回神,然後拱手。
“西北的地形高差,是任何第一次見他的人都沒有想到過的,也是因為如此,大唐在高原上的局勢才如此被動。”李暐搖搖頭,手指落在蘭州之上,說道:“皇甫惟明如今在蘭州整頓兵力,據軍前消息,高原如今依舊冰寒,按你的說法,他們說不定會用吐穀渾人衝擊鄯州,來消化糧食壓力。”
如今皇帝雖然改州為郡,但民間百姓朝中官員依舊習慣性的稱呼為州。
韋諒點點頭,說道:“所以,皇甫節度使是打算打這一仗,立足腳跟了。”
“試試吧,看是不是吐蕃人的主力。”李暐眼神幽微,輕聲道:“若不是,會從另一個方麵佐證吐蕃高原真的出了問題。”
韋諒點頭。
李暐收斂神色,繼續說道:“若是如此,皇甫惟明就會用一年的時間,來全部整頓軍隊,屯田儲糧,然後等待冬日吐蕃人的第二次進攻,然後一戰破之,同時將石堡城奪回。”
“石堡城怕是沒那麼容易被奪回來。”韋諒看著沙盤上石堡城的位置,神色越發嚴肅。
“看的出來。”李暐點點頭,側身看向韋諒道:“這也是兵部為什麼,將朝議郎調來的原因,就是因為想借朝議郎的敏銳,找一個最省力的奪回石堡城的辦法。”
“這可不容易啊!”韋諒看著地圖,瞳孔放大,神色凝重。
“西北大局,必須要想辦法奪回石堡城,然後屯田駐兵,效府兵事,邊疆才能穩定。”李暐輕歎一聲,然後抬頭看向道周安和徐賓道:“朝議郎需要什麼,你們就提供什麼?”
“喏!”周安和徐賓肅然拱手。
尤其是周安,不是去過石堡城的人,是沒辦法知道石堡城的艱險。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那裡最真實的寫照。
想要將那裡奪回來,大唐的損失絕對不會少,尤其吐蕃人也會有源源不斷的支援。
那裡會成為消耗大唐將士的血肉磨坊。
吐蕃人,也會通過這一戰,豎立軍威,更加方便的從各國掠奪糧食,從而消弭高原寒潮危機。
“走吧,我們去東邊看看。”李暐轉身朝著東院而去。
韋諒腳步趕緊跟上,反而是周安和徐賓停下了腳步。
看著韋諒離去的背影,周安淡淡的說道:“這位朝議郎在長安官場,最令人熟知的,就是二月初,他率三百金吾衛和右驍衛,不傷一人剿滅一百大食騎兵的事情,手段了得,加上寒潮之論,目光敏銳……徐賢弟,你覺得他能成嗎?”
徐賓看了周安一眼,走向了沙盤位置,站在韋諒原本站立的位置,目光看向沙盤上的某處。
和韋諒之前的動作竟然絲毫不差。
“他在看黃河道,”徐賓看著沙盤,淡淡的說道:“他在想,是否可以通過黃河道,將人力送到石堡城後,南北夾擊,而這,是如今我們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周安呼吸頓時深沉起來,他看著沙盤緩緩點頭道:“今日第一見這沙盤,便能有如此想法,看樣子,或許真的能想出好辦法來,攻下石堡城,穩定邊州。”
徐賓點頭,麵色極認真的說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