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整整下了一夜。
親仁坊。
雨中長街,人影稀疏。
韋諒手裡撐著竹傘,帶著張鎬,從府中走出。
今日李白抵達長安,但天公不作美,秋雨一夜,到如今依舊不息。
甚至今日,天氣還冷了不少。
多少有些淒風苦雨的味道。
但今日,李白入長安。
門外,四名黑衣護衛已經等候在馬車兩側。
韋祿上前道:“少郎,消息已經送到了南霽雲的手裡,他昨夜回去的極晚。”
“定是因為李太白的事情!”韋諒點點頭,側身看向張鎬道:“走吧,我們也一起去看看,等李太白和南霽雲的事處理完畢,我們一起回石樓台山。”
“是!”張鎬頷首,神色嚴肅,他雖然明年還要參加科舉,但對於軍中的事情,也很是好奇。
他有種感覺,這些事情,對於他明年參加科考,將會有極大的幫助。
“走。”韋諒邁步登上馬車,就要前往春明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突兀的從後方傳來:“阿兄,等等我,阿兄。”
韋諒腳步頓下,詫異的轉頭。
就見街巷深處,一名一身青藍色長袍、體格壯碩的十歲少年,朝著他的方向快速的跑來。
是住在附近不遠的同族族弟。
韋應物。
韋應物從不遠處奔來,氣喘籲籲,同時他的腰間還懸著一把木劍,左手也一直按在劍柄上。
細雨之中,衣服已經濕透了。
來到近前,韋應物緩下腳步,然後上前對著韋諒拱手道:“阿兄。”
韋諒看著韋應物,不解的問道:“八郎,你這是做什麼?”
韋應物狡黠一笑,然後先一步邁上馬車,掀開車簾,這才笑嘻嘻的看著韋諒道:“阿兄,聽說李太白入京,你奉命去迎接,帶八郎一個唄。”
“叔父呢?”韋諒忍不住的問道。
“阿耶上值去了。”韋應物有些得意的說道。
韋應物的父親韋鑾,是京兆府的司法參軍,他的祖父韋令儀致仕前,是宗正少卿。
韋應物的曾祖父是武後時的宰相韋待價,他的高祖父是太宗朝的宰相韋挺。
韋待價的夫人,是文成公主的姐姐。
韋諒有些無奈,他自然知道韋應物日後的成就,但韋應物如今方才十歲,所以他也就沒多想什麼,但今日李白入京,一下子將這個小孩給炸了出來。
韋諒無奈的側身看向韋祿,說道:“找個人去叔父府上說一聲,就說八郎隨我一起去迎李太白了,讓家中放心,同時讓他們送一套衣物來。”
“喏!”韋祿拱手,然後轉身讓人安排去了。
將韋應物拉進馬車之中,韋諒讓他將身上濕透的外衣脫下,然後才有些好笑的看向韋應物道:“八郎,不必如此急切,太白先生既然已入長安,日後見他的機會可多的是。”
“那可不一定。”韋應物笑笑的臉上帶出一絲深思,搖頭道:“八郎聽他們說過,太白先生此番是被聖人召入的,說不定馬上就會被授官,做官了,以後想見就不容易了。”
不是其他人想見李白不容易,是韋應物日後想見李白不容易。
“好吧,走。”韋諒有些好笑的搖頭,目光不由得看向車簾之外。
馬車前行,秋雨依舊。
……
韋諒站在春明門碼頭上,目光看向遠處的渭水之上。
一艘三桅大船在秋雨中逐漸的朝著春明門而來。
船首兩側各有四名帶著鬥笠的護衛持刀護從。
李白,李白。
李白就在那艘大船上。
遠遠的,甚至能聽到船上有風鈴聲在響。
安靜遼遠。
站在韋諒身體側前的,是神色急切的駙馬張垍。
張垍的另外一側,是一身淺綠色官袍,身形並不高,但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愁,難得欣喜的王維。
王維年初從殿中侍禦史調任門下省左補闕。
今日李白抵京,王維也是奉命來迎,不過崔顥沒來,想來是禦史台有事。
之前韋諒和張垍、王維相見行禮,兩人也並無多少太多說話的興致,目光都緊緊的盯著渭水之上。
兩側數十名金吾衛持槊肅立。
後方的驛站上旌旗招展。
韋諒的目光平靜的收回,然後繼續看向前方。
皇帝令張垍來接李白,隻是讓接而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待遇。
不過張垍是駙馬都尉,又是衛尉寺卿,自然有自己的辦法,調了不少人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