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溪村裡,誰和誰不是沾親帶故?”
陳立冷笑,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你們真想要糧,也不是沒有彆的法子。用田來換。一畝田,換十五石糧。”
“什麼?十五石一畝?”
陳興周猛地站起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怒目圓睜,指著陳立的手指都在顫抖:“陳立!你也想趁火打劫,吞我們的田?”
“周叔公。”陳立身體微微後靠,語氣平靜地道:“現在是你們找上門來求我,不是我陳立逼你們賣田。再者,你們去縣城打聽打聽,如今糧價多少?
一石糧,市價已逼近二兩銀子。十五石糧,那就是三十兩銀子。按往年太平光景的田價算,三十兩買一畝上好的水田,綽綽有餘。我陳立,可沒占諸位半分便宜。”
陳興周被噎得一時語塞,臉上怒氣稍滯,但依舊不甘:“我們……我們要是想賣田,何必來找你?直接賣給陳永全抵債不就完了。”
陳立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道:“您老怕是忘了。當年我爹賣給陳永全那二百畝上好的水田是什麼價,二十兩銀子一畝。陳永全現在拿著你們的借契,折算田價,頂多按十石糧一畝。如果他能出得更高,那你們賣給他就是,我也沒逼你們。而且……”
他放下茶碗,目光掃過眾人:“等到青黃不接之時,糧價會漲到什麼地步,誰又說得準?”
“可……可是……”
陳興周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陳立句句在理,字字誅心。
他頹然地垂下頭,雙手死死攥住破舊的衣角,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枯瘦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堂屋內一片死寂。
陳立歎了口氣:“周叔公,我知道你們舍不得祖輩傳下來的田產。可事到如今,若有其他法子,又何必走到這地步。至少,我能給到十五石一畝。多出的那幾石糧,省著點吃,足夠你們一大家子熬到明年秋收了。”
過了許久,陳興周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陳立,聲音嘶啞地討價還價:“陳立!十五石……太少了!十九石,十九石一畝,行不行?”
陳立緩緩搖頭,目光堅定:“十七石一畝。這是底線。”
他環視著堂下神色各異的眾人:“價格不會再高。各位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賣,還是不賣,全憑你們自己決定。”
接下來的一個月,陸陸續續有那二十三戶人家中的十六戶找上了陳立。
他們彆無選擇。
靈溪陳家人裡能拿出大筆糧食的,除了陳永全,便隻有陳立了。
陳立開出的條件,相比之下,已經非常寬厚了。
更讓陳立意外的是,消息傳開後,竟又有十四戶本不在那二十三戶之列的人家,也找上門來,主動提出賣田換糧。
他們多是去年勉強熬過,今年旱災後已徹底山窮水儘。
陳立信守承諾,按之前說的十七石糧一畝,一口氣收下了一百二十畝良田。
再多,他也沒有多餘的陳年糧食了。
至於去年入庫的新糧,他不會再動。
天災無常,誰也無法保證明年是否風調雨順。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
十一月,凜冬早至。
靈溪村的清晨和傍晚,地麵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經過搶收,今年的晚稻終於收起。
但播種太晚,溫度低光照少,許多稻穗根本成熟不了,產量慘不忍睹,竟不足往年正常年份的五成。
即便是陳立精心選育的稻種,畝產也僅有三石左右,比往年銳減一半還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朝廷下旨,免除了江州七郡今年一半的田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