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的目光落回到陳不凡身上,那眼神裡的驚濤駭浪終於漸漸平息,化為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湖泊裡映著的全是陳不凡那張年輕又平靜得過分的臉。
“不凡……”
王廠長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今天的事是我識人不明,差點釀成大禍。”
陳不凡搖了搖頭。
“廠長您不用自責,毒瘡爛肉,割掉了是好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挖骨療毒,好一個挖骨療毒!
那個之前一直質疑陳不凡的眼鏡老技術員,此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向前挪了一小步,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道歉?還是解釋?
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陳不凡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麵前,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扒光了衣服的小醜。
“可是……”
老技術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指著那台機器的檢修口,帶著一絲最後的掙紮。
“主軸上的劃痕……還在,這東西畢竟是核心部件,這麼一道口子,真的……沒問題嗎?”
這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是啊,李衛國是抓了。
可這台幾百萬的寶貝疙瘩心臟上被人捅了一刀,還能用嗎?這要是開起來再出事,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所有人的心又懸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陳不凡。
陳不凡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問,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轉身走回到機器旁。
“手電筒。”
旁邊一個年輕工人一個激靈,連忙把手電筒遞了過去,雙手捧著,恭敬得像是在遞什麼聖物。
陳不凡再次彎下腰,將光束照了進去,鷹眼技能再次發動,那道細微的劃痕在他眼中纖毫畢現。
“這道劃痕的深度,我目測不超過零點零八毫米。”
陳不凡的聲音在安靜的車間裡清晰地回響。
“主軸采用的是鉻鉬釩合金鋼,經過了三次鍛壓和兩次淬火,其屈服強度和抗疲勞極限遠超你們的想象。”
“彆說這麼一道表層劃痕,就是再深一倍,也根本不會影響到它的結構安全和高速運轉。”
他說著,站直了身子,目光掃過那幾個麵麵相覷的老技術員。
“你們之所以覺得這是天大的問題,是因為你們的知識儲備還停留在二十年前的蘇式設備上,用老黃曆是看不懂新機器的。”
這幾句話說得不重,卻像幾個大耳光抽得那幾個老技術員臉上火辣辣的疼,羞愧,無地自容。
“那……那怎麼辦?”
老技術員的聲音徹底沒了底氣,帶著一絲懇求。
“就這麼放著,心裡總歸不踏實。”
“簡單。”
陳不凡吐出兩個字。
“廠長,麻煩您找人拿一塊最細的油石,還有一瓶煤油過來。”
“油石?煤油?”
王廠長愣住了。
“對。”
陳不凡點頭。
“我親自給它做個拋光,五分鐘,保證讓它恢複如初,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出來。”
拋光?五分鐘?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麼簡單?這可是壓縮機的心臟啊!不是你家菜刀!
可看著陳不凡那張自信到不容置疑的臉,沒有人敢再開口反駁一個字。
王廠長深深地看了陳不凡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親自去給你拿!”
他轉身就走,步履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