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無聲地合上了,那扇冰冷的金屬門像一道閘瞬間隔絕了門外的一切。
李清茹那淒厲的、帶著哭腔的咒罵被徹底關在了另一個世界,電梯裡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靜和頭頂換氣扇微弱的“嗡嗡”聲。
林遠能感覺到林晚霜抓著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很疼,但他沒出聲,也沒動。
林遠側過頭,借著電梯裡明亮又慘白的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這個女人的側臉。
那張臉上沒有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冰冷,也沒有了剛才麵對韓宇飛時的遊刃有餘,甚至連麵對她母親時的那種決絕和強硬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像玻璃碎裂前的那種搖搖欲墜的蒼白。
她的嘴唇緊緊抿著,沒有一絲血色,身體在不受控製地極輕微地發著抖,林遠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原來女王也會發抖。
電梯平穩下行,鮮紅的數字從16樓開始,一層一層地向下跳動,15,14。
林晚霜始終沒有說話,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那些不斷變化的數字,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林遠也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她抓著,將自己的體溫透過那隻冰冷的手傳遞過去。
“叮——”
一聲輕響,電梯門再次滑開,一股陰冷潮濕、混雜著汽油味的空氣撲麵而來,是地下停車場。
林晚霜像是被驚醒了一樣身體猛地一顫,抓著林遠的手也下意識地鬆開了,她邁開步子走了出去,那背影依舊挺得筆直,可林遠卻覺得她隨時都可能會倒下,他跟了上去。
“噠、噠、噠……”
空曠的停車場裡隻有她高跟鞋的聲音在水泥柱子之間來回碰撞,發出孤獨又清脆的回響。
林遠就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
林晚霜在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前停下了腳步,她從包裡摸出車鑰匙。
“滴滴。”
車燈閃了兩下,她拉開車門,卻沒有立刻坐進去,她隻是扶著車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林遠也停下了腳步,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下來。
或許是係統任務的慣性?或許……是他心裡那點該死的不合時宜的同情心。
停車場裡的光線很暗,一排排的照明燈投下昏黃的光暈,林晚霜的臉隱在光影裡看不真切。
林遠隻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劇烈地起伏,然後他聽到了一種極度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像是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那聲音很輕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林遠的心上。
林晚霜哭了,她把頭埋在自己的手臂裡,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靠著那扇冰冷的車門,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所有的防備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哭得沒有聲音,隻有那不斷聳動的肩膀泄露了她內心的崩潰和絕望。
林遠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透不過氣來,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了。
他能做什麼?去抱她?不合適。
去安慰她?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任何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林遠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車內的中控台上,那裡放著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他走過去,繞到副駕駛那邊,拉開車門,拿起那瓶水擰開瓶蓋,然後又關上車門。
他走到林晚霜的身邊,將那瓶冰涼的水輕輕遞到了她的麵前,他依舊沒有說話。
林晚霜的哭聲停了,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雙漂亮的鳳眸此刻又紅又腫,蓄滿了淚水,像一片被暴雨侵襲過的湖泊,她看著林遠,看著他手裡的那瓶水,眼神裡是茫然,是脆弱,還有一絲……無法理解的困惑。
仿佛在問,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林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把水又往前遞了遞。
林晚霜沉默地看了他幾秒鐘,終於伸出手接過了那瓶水,她的指尖冰得像一塊剛從冷庫裡拿出來的凍肉,碰到林遠的手指時林遠甚至打了個哆嗦。
她沒有喝,隻是握著那瓶水,像是握著一根救命稻草。
“為什麼?”
林晚霜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一樣。
“為什麼不走?”
林遠看著她,很認真地回答。
“我走了,你怎麼辦?”
林晚霜愣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個男孩,他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臉上還帶著一絲青澀,他的眼神很乾淨,乾淨得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她見過的男人太多了,有韓宇飛那樣把欲望和算計都包裝在精英外衣下的,有酒吧裡那些眼神露骨,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的,也有商場上那些堆著假笑,每一句話都藏著利益交換的老狐狸。
可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神,那種乾淨而不帶任何目的的純粹的關心。
林晚霜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林晚霜二十八年的人生裡,第一次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這種東西,而這個男人竟然是她從酒吧裡找來的一個……男模,一個她本來隻是想當做工具和消遣的男孩。
“上車。”
林晚霜的聲音恢複了幾分平日裡的清冷,雖然依舊沙啞,林遠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