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對於一款網絡遊戲而言,這幾乎是一個輪回。
初生時的狂熱早已冷卻,鼎盛時期的輝煌也化作泛黃的記憶。
潮水般的玩家們來了又走,最終留下的,隻有那些將遊戲刻入骨髓的“遺老”,以及像我這樣,在廢墟之上自得其樂的“變態”。
當一款遊戲走到生命的末期,新內容的枯竭會催生出各種光怪陸離的玩法。
有人追求極致的速通,有人挑戰用最簡陋的裝備擊敗最強的BOSS,更有甚者,比如我,會去觸碰那些被整個玩家群體視為“禁忌”的存在。
那些設計出來就仿佛是為了嘲諷玩家智商的,性能糟糕到令人發指的“垃圾角色”。
《埃特魯世界》,便是這樣一款遊戲。
它最初披著“女性向戀愛模擬”的糖衣登場,卻因其媲美頂級動作遊戲的華麗戰鬥係統和近乎無限的角色培養深度,意外地俘獲了大量硬核男性玩家。
在這個廣袤的魔法世界裡,可供操控的角色如繁星般數不勝數。
其中,既有操作無腦、強度超模的版本之子,也有機製晦澀、上限極低的倉庫管理員。
而我,在過去的三千六百多個日夜裡,將全部心血傾注在了一個公認的“廢案”角色身上。
白流雪。
在一個人人皆可吟唱咒文、揮手間元素奔流的魔法世界裡,白流雪是一個異類。
他是唯一一個幾乎無法使用魔法的角色。
背景故事裡,他像是被世界遺忘的路人甲,在精英雲集的斯特拉魔法學院中,幾乎毫無存在感。
“幾乎”這個詞,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諷刺。
因為他並非完全不會魔法,他唯一能使用的,是一個名為【閃現】的初階法術。
閃現,任何一名法師學徒都能輕鬆掌握,卻鮮少有人會在實戰中使用。
原因無他:長達數分鐘的冷卻時間,堪稱恐怖的魔力消耗,以及施放成功後那令人絕望的兩秒鐘僵直。
更可笑的是,這個技能的效果是在施法者前方三至十米內,進行一次完全隨機的短距離傳送。
運氣稍差,便可能一頭撞進牆體,或者半截卡入地板,上演一出滑稽的當場去世。
白流雪,就是將這個“廢棄技能”作為本命技能的角色。
他的全部價值,就在於將“閃現”磨煉到了極致。
經過無數次練習,我能讓他將閃現方向固定為前方,距離鎖定,那該死的兩秒僵直也煙消雲散。
加之他本身並無魔力屬性,連消耗問題都一並解決。
但這就是極限了。
將一個垃圾技能變得“稍微不那麼垃圾”,這就是白流雪的全部。
閃現的本質是極速位移,在狹窄或多障礙的環境下,細微的距離把控失誤,撞上牆壁的反作用力就足以讓他瞬間斃命。
在一個魔法對轟、技能亂飛的遊戲裡,苦心鑽研一個隻能用來趕路還高風險的角色,在旁人看來,與愚行無異。
無數老玩家曾不信邪地挑戰過,最終都黯然放棄。唯有我,靠著近乎偏執的練習,掌握了在0.1秒的閃現過程中通過特定操作取消後搖的技巧,實現了精準的距離控製。
我摒棄了所有華而不實的魔法,轉而為他配備了各種增加物理攻擊和生存能力的傳說級、遺物級裝備。
我就像一個異類,沉浸在與玩家對決的PVP競技場中,用這獨一無二的“閃現物理流”,度過了整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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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提示:檢測到世界線劇烈變動,隱藏任務‘寂滅的終章’已強製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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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當我像往常一樣登錄遊戲,準備前往競技場時,眼前的景象卻讓我愣在了原地。
原本碧空如洗的埃特魯世界,此刻被一種不祥的暗紅色籠罩。
我所處的斯特拉學院廣場,本該是玩家熙攘,NPC穿梭的熱鬨之地,此刻卻空曠死寂,隻有風聲嗚咽,帶著一絲鐵鏽般的血腥氣。
地圖界麵,大陸超過90%的區域被染上了代表侵蝕的漆黑,標識著“佩爾索納之門”的邪教符號隨處可見。
唯有斯特拉學院所在的核心區域,還勉強維持著一絲光亮,但也已變得一片血紅,氣氛陰森。
“怎麼回事?版本更新?末日資料片?”我喃喃自語,印象中官方早已停止更新多年。
就在這時,天空裂開了。
一道橫貫天際的漆黑裂縫中,龐大的陰影緩緩降臨。
那是一條龍,一條通體覆蓋著幽暗鱗片,眼眸燃燒著混沌之火的巨龍。
它僅僅是存在於此,散發的威壓就讓空間都為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