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斯特拉學院廣闊的訓練場染成一片暖金色,但場中的氣氛卻與這份寧靜格格不入。
空氣因魔力的劇烈波動而微微扭曲,回蕩著法術爆裂的轟鳴與急促的喘息聲。
轟!砰!轟隆!
海元良本站在一個巨大的符文稻草人靶前,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紫發此刻略顯淩亂,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手中的魔杖以前所未有的粗暴方式揮動著,將一道道熾熱的火球、銳利的冰錐、咆哮的風刃狠狠砸向目標。
這並非他慣常的風格,那種精心設計、冷靜計算、將敵人牢牢掌控在自己節奏中的優雅而致命的魔法藝術,此刻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發泄的、雜亂無章的狂轟濫炸。
‘還是無法戰勝他嗎?’這個念頭如同夢魘般纏繞著他。
即使沒有阿伊傑最後時刻的意外介入,與馬遊星的那場對決,他也贏得極其艱難,甚至感覺更像一場失敗。
對方的魔力仿佛深不見底,總能在看似枯竭時找到一絲空隙迅速恢複。而自己,卻已底牌儘出。
‘天賦的壁壘,難道真的如此高不可攀?’
他想起馬遊星那總是漫不經心、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的神情,以及那句常掛在他嘴邊的、足以讓任何努力者怒火中燒的話:‘抱歉,我隻是隨便試試,沒想到做得更好。’那語氣甚至是真誠的,毫無嘲諷之意,卻也因此更令人憤懣。
“海元良,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近乎自虐般的練習。
海元良動作一滯,魔杖尖端凝聚的雷光悄然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到洪飛燕·阿多勒維特正站在不遠處,火紅的發絲在魔力激蕩的風中微微飄動。
“洪飛燕公主。”
他微微頷首,借此平複體內因過度施法而有些紊亂的魔力流轉。
無論怎樣鍛煉體魄、鑽研魔法,似乎總有一道無形的極限橫亙在前,那就是“魔力總量”的天花板。
洪飛燕沒有多言,隻是默默走到另一個稻草人靶前。
下一刻,洶湧的烈焰自她杖尖噴薄而出,同樣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暴躁情緒,狠狠撞在目標上,發出劇烈的燃燒聲。
她無法像海元良那樣嫻熟運用多種屬性,戰術設計也並非其長項,但她所繼承的王室火焰魔法,擁有著壓倒性的魔力總量和純粹的破壞力,即使隻是三級水準,施展出來也足以稱得上華麗而駭人。
“公主殿下也…被某人擊敗了嗎?”海元良擦拭著汗水,輕聲問道。
“‘也’?”洪飛燕動作一頓,火焰微微搖曳,“你也被打敗了?”她意識到自己失言,這並非她平時的作風,但海元良並未追問。
“嗯,被打敗了,非常徹底。”
她聲音沉悶,“敗給了年級倒數第一的家夥。想到這個,就氣得要死。”
地形不利、屬性被克製、魔法命中率低…她能找出一堆理由,但歸根結底,都是借口。
事實就是,她不夠強。儘管最終她讓出了部分積分棒,保住了第三名的位置,母親似乎也算滿意,但這份成績背後,卻有著白流雪歸還積分棒的身影。
一想到自己當時竟因此暗自鬆了口氣,她就感到一陣屈辱。
轟隆!!
她將滿腔煩躁灌注於魔杖,狠狠砸向地麵,前方的訓練靶瞬間被過載的烈焰徹底吞噬、化為焦炭。
“真煩!”
她討厭的不是白流雪,而是那個會因為一個平民的舉動而害怕、緊張、慶幸、甚至有一絲高興的自己。
“總有一天,我要把那張煩人的臉燒掉!”
她將稻草人想象成白流雪的臉,魔法的破壞力竟意外地提升了幾分。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幾天前那場“特彆講座”。
雖然不願承認,但那些“腦筋急轉彎”和所謂的“思維轉換”,確實讓她的魔法操控變得更多樣、更富有計劃性。
“公主殿下。”
她的專屬護衛魔法騎士,葉特琳,捧著一個細長的金屬盒子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什麼事?”
“王家工匠協會送來了加急件。法杖‘特裡芬’的改造完成了。”
“是給他的那個,現在就要送過去嗎?”
“是的,殿下。儘快交予對方比較妥當。”
“那…我去送吧。”
葉特琳行禮後正要轉身,洪飛燕卻鬼使神差地開口叫住了她,並伸手接過了盒子。“正好我順路,有點事要辦。”
“遵命,殿下。”
捧著沉甸甸的盒子,洪飛燕深深歎了口氣。
‘我真是瘋了?’
她暗自懊惱,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決定。但話說出口,已無法收回。
她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向白流雪所在的“第二主塔”。
斯特拉學院的建築群遠看宛如一座宏偉的莊園,但近看則是由十二座主塔和二十四座星塔構成的城堡般的複合體。
第二主塔主要用於教授研究室和高級魔法工坊。
當她真正站在那扇銘刻著繁複魔法符文的厚重塔樓大門前時,理智終於回歸。
“我為什麼要親自來?”她質問自己。
在學校裡碰麵、在訓練場交付,哪種方式不比這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