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特拉學院高中部,完成規定的“誌願服務時間”是每位學生的硬性要求。
最常見的途徑是擔任魔法郵遞員或街道清潔工這類基礎工作,但對許多心高氣傲的學生而言,這種方式既耗時又缺乏“價值”。
更受青睞的途徑,是加入各式各樣的“社團”。
社團活動不僅能折算誌願服務時間,更能積累人脈、提升實力,對未來的職業發展大有裨益。
因此,社團成了學生們的必爭之地:於貴族而言,這是維係身份、進行社交的核心舞台;於平民而言,這則是獲取資源、艱難向上的重要階梯。
其中,“斯卡爾本社團”無疑是金字塔的頂端。
這個由斯卡爾本帝國貴族後裔組成的團體,在斯特拉內部被戲稱為“天界社交圈”。其社長之位,從不看年級高低,隻論身份尊卑。
因此,即便身為新生,傑瑞米·斯卡爾本皇太子擔任社長,也被視作理所當然。
此刻,社團專屬的活動室內,曾經擔任社長的二年級女生—貝拉澤因·艾澤爾,正無比恭敬地垂首侍立,等待著皇太子的到來。
在她身後,六十名社團成員保持著完全一致的謙卑姿態,空氣中落針可聞。
活動室中央,傑瑞米·斯卡爾本隨意地坐在一張價值數十萬信用的奢華魔法絨沙發上。
他微微仰頭,略顯茫然的目光投向天花板上那盞流轉著五彩魔法輝光的巨大吊燈。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標誌性的、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足以讓不知情的少女臉紅心跳。然而,從他口中輕輕吐出的詞語,卻冰冷得刺骨:“真…廉價。”
貝拉澤因的脊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萬分抱歉,殿下!我立刻派人更換!”
“嗯,麻煩你了。”傑瑞米的笑容不變,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但這份溫和隻讓貝拉澤因感到更深的寒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沙發前的地毯,莫索·多爾登正跪在那裡,渾身顫抖,昂貴的製服上沾滿血跡和汙漬。
這位名聲顯赫的多爾登家族繼承人,此刻卑微得如同角落裡無人問津的塵埃。
“莫索,抬起頭來。”傑瑞米的聲音依舊輕柔,“你為何如此恐懼?在我麵前,不必這樣。”
在皇太子無形的威壓下,莫索艱難地抬起了頭。
傑瑞米臉上的笑容分毫未變,但在莫索和貝拉澤因眼中,那笑容卻顯得無比陰森恐怖。
“是…是…”
“嗯,我想聽聽你的解釋。你能說明一下嗎?”傑瑞米循循善誘。
貝拉澤因心中一緊,急忙上前試圖轉圜:“殿下,其實這件事…”
“貝拉澤因?”傑瑞米打斷了她,笑容微深,“我允許你…替他解釋了嗎?”
“對、對不起!殿下恕罪!”貝拉澤因臉色煞白,猛地閉上嘴退了回去,在心中瘋狂祈禱:‘莫索你這個蠢貨!千萬彆亂說話!’
不明所以的莫索,開始了支支吾吾的辯解。
故事很短,內容更是蒼白無力,無非是狀態不佳、大意輕敵之類的托詞,卻足以讓整個活動室的溫度降至冰點。
“所以,”傑瑞米終於開口,他單手支頤,笑容依舊,“結論就是,你輸給了一個據說不會防禦術、隻會耍弄‘劍’這種粗俗武器的半吊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斯卡爾本之名蒙羞?”
“不…不是正式決鬥!隻是、隻是一場模擬練習…”莫索慌忙補充道。
‘完了!’貝拉澤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啪!轟!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後,緊接著是沉重的撞擊聲!
莫索隻覺天旋地轉,他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麼,隻發現自己已重重砸在牆上,而其他成員都驚恐地緊貼著牆壁,儘可能遠離中心。
傑瑞米不知何時已站在他麵前,俯視著他,臉上依舊帶著那令人膽寒的微笑。
“為什麼?”傑瑞米輕聲問。
莫索無法理解這個問題。
嘶啦——!
某種東西撕裂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隨即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啊啊啊!!’遲來的痛楚讓莫索幾乎昏厥。
“為什麼?”傑瑞米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頭一次次砸向牆壁和地麵。
“為什麼?”
一次,兩次,三次…五次,十次…
鮮血從莫索身體各處滲出,但身為魔法師的生命力讓他無法輕易昏迷。
“為什麼輸了?”傑瑞米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好奇,仿佛在探討一個學術問題。
他將莫索的頭死死按在地上。
“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頂著斯卡爾本的名號讓我蒙羞?你討厭我嗎?”
砰!砰!砰!
撞擊聲持續著。血流滿麵,眼眶腫脹,但魔法師頑強的生命力讓他清醒地承受著這一切。
“我對你如此信任,你是我的忠臣,不是嗎?”
“饒…饒了我…”莫索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哀求。
“嗯?你說什麼?”傑瑞米湊近了些。
“對…對不起…殿下…”
“很好,繼續說。”
“求您…饒我一命…”
“不對。”傑瑞米露出困惑的表情,“這不對。忠臣應當為主君挽回顏麵,甚至不惜以死謝罪。我所受的教導便是如此。那你為什麼不做呢?”
忽然,他所有的動作停了下來。
傑瑞米猛地跪下,緊緊抱住了血肉模糊的莫索,聲音充滿了懊悔與痛心:“對不起!我做得太過分了!是我的錯!”
“嗚…”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我不該這樣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儘管莫索的眼淚、鼻涕和鮮血弄臟了他華貴的衣袍,傑瑞米卻毫不在意,輕輕拍著他的背。
“你不是忠臣…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該這樣對待朋友的。”
“朋友”二字一出,活動室內所有成員的頭垂得更低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詞從傑瑞米口中說出,絕非恩典,而是判決。
這意味著多爾登家族將被徹底踢出斯卡爾本帝國的核心政治舞台,永無翻身之日。
斯卡爾本皇族的人性殘酷人儘皆知,曾有廚師因早餐不合口味而被全家貶為奴隸乃至處決的先例。
“啊…啊啊啊…!”莫索發出絕望的嗚咽。
“一定很痛吧?怎麼辦呢?”傑瑞米抬頭,看向貝拉澤因,眼神純淨而擔憂,“貝拉澤因,你一向善良,請務必好好照顧我的朋友。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會非常難過的。”
“遵命,殿下。”貝拉澤因低聲應道,心中一片冰冷。
‘多爾登家族已經完了。’
傑瑞米小心翼翼地將莫索平放在地上,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
這極致的反差讓在場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
貝拉澤因扶起半昏迷的莫索。
學院的治愈法師能很快治好他的皮肉傷,但家族的命運創傷卻無藥可醫。
她最後瞥了一眼傑瑞米,他臉上的陰霾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陷入深思的表情。
他或許早已將莫索拋諸腦後,此刻他腦中想的,恐怕是那個讓他斯卡爾本之名蒙羞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