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裡外,暫時安全的山坳處。
車駕停穩,何太後在侍女的攙扶下迅速下車,急切地掃過人群,尋找那個身影。
當看到王景縱馬馳來,她下意識迎前幾步,仰起蒼白的臉,聲音急切地發顫:“王將軍!你、你無恙否?可曾受傷?”
她的手指微微抬起,隨即意識到不妥,又迅速收攏回袖中。
王景適時翻身下馬,微微躬身:“勞太後掛心,臣無恙。”
何太後的手僵在半空,意識到自己失態,臉頰微紅,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方才……方才真是太凶險了!”
“將軍萬不可再如此冒險!你若有事,我與陛下……”
王景抬頭,迎上她充滿擔憂與彆樣情愫的美眸,聲音放緩:“保護太後與陛下,是臣職責所在。縱萬死,亦不辭。”
“將軍慎言!”
何太後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先是一怔,臉頰愈發滾燙,眼神躲閃了一下,旋即又努力維持著太後的威儀,隻是那微微顫抖的嗓音出賣了她的內心:
“萬不可輕言死字!社稷與哀家母子之安危,皆係於將軍一身,將軍……務必珍重。”
王景目光微動,迎上她的視線,緩緩道:“臣,遵旨。”
就在這時,徐榮快步走來,麵色凝重無比:“公子,太後!”
“方才哨探回報,西北、西南方向均發現大量西涼遊騎!”
“董卓主力大軍距此已不足二十裡,正快速向我方推進!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遠方的天際隱隱傳來一陣沉悶的嗡鳴,如同夏日暴雨前的悶雷,極不真切,卻讓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揪。
氣氛瞬間再次緊繃!
何太後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血色儘失,下意識地又向王景靠近了一步,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甲胄一角,旋即又像被燙到一般飛快鬆開,全靠身後車駕支撐才勉強站穩。
“將軍,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
王景目光驟然銳利,掃向遠方的地平線。
二十裡,對於西涼鐵騎而言,轉瞬即至。
此刻輕車簡從或許能走,但必然會被敵軍遊騎死死咬住,最終在野戰中被大軍吞噬。
最後,王景做出決斷,沉聲道:“走不了了。敵軍遊騎已至,我軍皆有車駕,行進緩慢,一旦在野地被騎兵追上,唯有死路一條!”
他目光銳利如刀,迅速掃過四周地形,心中已決:“為今之計,唯有結陣死守,或有一線生機!”
他猛地看向徐榮,命令斬釘截鐵:“徐榮,傳令!所有人,即刻以太後車駕為核心,就地結圓陣!”
“刀盾在外結陣,弓弩在內策應,護住太後!”
“再派哨探,緊盯敵軍主力和遊騎動向!”
命令下達,隊伍瞬間如同繃緊的弓弦,僅存的士卒們強壓疲憊,迅速行動起來。
車駕被推向外圍,組成簡陋屏障,兵士們刀槍向外,弓弩手據守其中。
空氣死寂,隻剩下甲胄碰撞的冰冷聲響和粗重壓抑的呼吸聲,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籠罩下來。
所有人士卒皆緊握兵刃,目光死死盯著遠方煙塵起處。
就在這死寂的等待中,不過一刻,西南方向便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幾名西涼遊騎出現在高坡之上,遠遠窺視著這支渺小的隊伍,如同餓狼打量著獵物,旋即又撥馬消失,顯然是回去報信。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腳下的大地開始持續不斷地輕微震顫,拉車的馬匹不安地嘶鳴起來。
遠方的地平線上,一道土黃色的煙塵線滾滾而來,愈發粗壯。
沉悶的蹄聲漸成連綿不絕的驚濤,轟鳴著撼動大地,震得人耳膜發麻。
煙塵之下,是無邊無際的黑色鐵騎。
兵甲的鏗鏘與滾雷般的蹄聲交織,彙成一股毀滅一切的洪流,撲麵而來!
不一會兒,煙塵徹底衝天而起,如同席卷天地的黃龍。
那黑色的洪流在一聲號角中驟然減速,最終在一聲令下戛然而止,顯出極強的軍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