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此獠首級斬下,懸於東門!示眾!”
......
洛陽東門的騷亂與城內追捕的喧囂,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尚未擴散至全城,核心的波紋已撞上了真正的堤壩。
坐鎮中樞的徐榮幾乎同時接到了兩份急報。
他目光掃過帛書,當看到“斷後之將狀若瘋魔,雙刀搏命”時,指尖猛地一頓。
“‘鬼’在明處,意在暗處。”
他眼中銳光一閃:“好精妙的聲東擊西!若非華雄警覺,幾乎被他們瞞天過海!”
“此等死士,非袁氏門生故吏不可的,他們真正的目標,必是袁隗!”
他冷哼一聲,霍然起身:“傳令華雄,賊人既已驚弓,不必強求全殲,驅其入網即可!其餘人馬,隨我拱衛地牢——我們要請君入甕!”
就在徐榮令箭離手的前半個時辰,楊彪府邸大院之中。
盧植一身擦得鋥亮的明光鎧,他刻意放緩語速,讓每個字都裹挾著沉痛與義憤:“諸君!王景逆賊,外托勤王之名,內行王莽之實!”
“今日閹宦亂政剛平,豈容權奸複生?”
“今日宮闈空虛,正是天賜良機!”
“吾等秉承浩然正氣,清君側,正朝綱,就在此刻!”
“隨我——入宮靖難!”
“清君側!正朝綱!”
死士們低沉的吼聲在大院回蕩。
數百道黑影如同決堤的暗流,分散湧出府邸,直撲皇城。
因徐榮部分兵力被引向城門和街巷,宮門守衛果然出現了短暫的薄弱,盧植以自己的身後,踏入宮門。
突然一聲大喝:“殺!”
緊接著身邊幾名護衛殺向宮門守衛,隱藏在各處的死士,也紛紛殺出,猝不及防的宮門守衛根本來不及防禦,短短幾個眨眼,宮門被盧植拿下!
喊殺聲如同瘟疫,瞬間在莊嚴的宮苑中蔓延開來!
長樂宮內,熏香嫋嫋,卻驅不散驟然降臨的肅殺。
何太後正與扮作小黃門的王景靠得極近,低聲說著什麼,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王景袖袍的一角。
殿外隱約的喧嘩陡然變成了清晰的兵刃交擊與呐喊,一名心腹宮女踉蹌衝入,麵無人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太、太後!不好了!盧植......盧太仆帶甲士殺進來了!”
“已過了承德殿,直奔長樂宮啊!”
何太後“啊”的一聲驚叫,手中把玩的羊脂玉如意脫手墜落,“啪”的一聲在光滑的金磚上摔得粉碎。
她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抓住王景的手臂,十指用力,指甲深深陷進他的皮肉,嬌軀顫抖不止,帶著哭音:“景郎,他們...他們真的殺來了!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少帝劉辯與劉協被幾個驚慌失措的宦官幾乎是架著跑來。
劉辯臉色慘白如紙,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嗚咽,一頭紮進何太後懷裡,渾身篩糠般抖動。
陳留王劉協緊跟在後,他腳步比劉辯沉穩得多,目光本能地掃向殿內尋求倚仗,卻猛地定格在何太後身側那個小黃門臉上——那張臉,分明是此刻應在河東剿匪的王景!
一瞬之間,劉協隻覺一股寒意從脊梁竄起,比殿外的殺聲更刺骨。他瞬間明了:所謂離京,根本是金蟬脫殼之計!此人一直藏在宮闈深處!
他立刻垂下眼睫,將所有驚濤駭浪死死壓住,不敢讓一絲一毫流露於外,仿佛周遭的慌亂與他無關。
王景反手扣住何太後那冰冷汗濕的手,他掌心燥熱如烙鐵,五指如鐵鉗般箍緊,一股沉渾力道透肌而入,仿佛將他的鎮定生生灌入她驚惶的軀殼。
他目光掠過殿外漸近的殺聲,唇角竟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聲線平穩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宵小之輩,也配染指宮闕?”
“太後安心,此乃臣為陛下與太後,立威之時。”
言罷,他倏然撤手,轉身時袍袖翻飛如烏雲,大步邁向殿角陰影。
布帛裹覆的長物被他單掌提起,信手一抖——“嗤啦!”布帛應聲裂開,烏沉槍身驟現,其上暗紅血紋在燭火下宛如有生命般蠕動,一股鐵鏽與血腥混雜的沙場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他持槍轉身,麵向少帝與太後,微微躬身,動作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陛下,太後,情勢危急,請即刻移駕內殿暫避。”
王景的目光先是掃過驚恐的少帝,那目光如有實質,讓劉辯的嗚咽都為之一滯,最終定格在沉重的殿門上,語氣平淡,卻帶著千鈞之力:
“此地,有臣足矣。”
說罷,他不再多言,手持破軍槍,大步走向殿門。
沉重的宮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巨響,徹底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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