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安邑城內,原本屬於董卓的府邸,如今成了賈詡的臨時行轅。
肅清了河東殘餘抵抗,穩定秩序後,賈詡並未急於慶功,而是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他廣發請帖,邀約河東郡內有頭有臉的官吏與豪強家主前來議事。
廳堂之內,午後的天光透過敞開的門扉與窗欞,塵埃在其中無聲浮動。
滿座錦衣華服者,皆屏息凝神,唯有衣袖微不可查的摩擦聲,暴露了那份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與不安。
河東郡內叫得上名號的官吏、豪強家主齊聚於此,他們衣冠楚楚,卻難掩眉宇間的驚疑與戒備。
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主位之上那位青衫文士身上——賈詡,賈文和。
他僅僅穿著一身青衫,與在座諸人的錦衣華服相比,堪稱寒素。
他手中沒有象征權力的印信或兵符,隻是平靜地坐在那裡。
然而,沒有任何人敢小覷於他。
前幾日城外那場摧枯拉朽的戰役,那震天的喊殺聲與衝天火光,那不可一世的牛輔授首的消息,早已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每一個人的心防。
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無害的文士,便是那一切的幕後執棋者。
賈詡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波瀾,卻仿佛能洞悉人心底最隱秘的思緒。
他沒有拍案怒喝,也沒有炫耀武力,開口時聲音甚至帶著一絲舒緩。
“諸位。”
賈詡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牛輔授首,其殘部或降或散,白波與匈奴也潰散,想必諸位已儘知。”
他頓了頓,給眾人消化信息的時間,然後才繼續道:“詡今日請諸位來,非為問罪,亦非炫耀兵威。”
“河東,是諸位的河東,亦是朝廷的河東,更是衛將軍欲安定之河東。”
賈詡話鋒一轉,切入核心:“前時牛輔肆虐,勾結胡虜,為禍地方,想必諸位亦深受其苦,或迫於形勢,虛與逶迤。”
“衛將軍明察秋毫,曾言:過往之事,迫於刀兵,非其本心,可既往不咎。”
這話如同春風,稍稍化解了些許寒意,讓不少人暗暗鬆了口氣。
但賈詡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們心頭一緊。
“然!”
他的語氣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自今日起,河東之地,須行衛將軍之法度,需遵洛陽之號令。”
“此乃大勢,順之者昌。”
他沒有說“逆之者亡”,但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那未儘的殺意。
前日牛輔的下場,就是最清晰的注解。
“衛將軍有令。”
“凡歸順者,其一,諸位於河東之田產、宅邸、商鋪,隻要合乎朝廷律法皆受保護,衛將軍麾下軍紀嚴明,絕無侵擾之患。”
“但那些用手段的田產、宅邸、商鋪,都得收歸朝廷。”
他目光掠過幾個以土地聞名的豪強,看到他們眼中閃過的意動。
“其二,諸位家族之安全,由我軍一體承擔。亂世之中,身家性命最為緊要。依附於強者,方是存身之道。”
這話說到了不少人的心坎裡,誰不想有個安穩的靠山?
“其三,亦是諸位最應看重之處。”
賈詡的聲音微微提高:“衛將軍求賢若渴,已頒‘招賢令’,明示天下,唯才是舉,不論出身!”
“諸位族中子弟,若有真才實學,無論經史子集、兵法韜略、刑名錢穀,乃至匠作醫卜,皆可憑本事,通過考核,入仕為新朝效力!”
“前程功名,皆在諸位子弟自身,豈不遠勝於困守鄉土,或依附於朝不保夕之庸主?”
這番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眾人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既往不咎!
保障基本產業與安全!
更重要的是,打開了通往權力核心的晉升通道!
現在唯才是舉!
這意味著,他們這些地方豪強,不再需要完全依賴舉孝廉那種被世家大族壟斷的狹窄路徑,他們的子弟有了憑借自身能力鯉魚躍龍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