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桃粉初綻。
綠裳丫鬟拖著木盤抬腳走入室內,窗光大漏。
屋室的主人端坐在銅鏡前,低眉輕點。
鏡中人烏發長散,麵容稚嫩,卻堪堪瞥見未來的驚魂絕色。
這便是她。
十六歲的商玉婙。
投奔在護國公府裡的一個表小姐。
毒蛇齧咬之痛尚且在心。
商玉婙有些恍惚,輕聲問:“如今何時了?”
翹兒跪坐其後,有些疑惑,低頭耳語道:“回小姐,現已辰時,老太太早早坐馬車去了淺花寺。”
“淺花寺。”
“是啊,今日是二小姐回來的日子,您難道忘記了嗎?”
今日是怎麼了。
表小姐起得這麼晚,害老太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翹兒將商玉婙的長發盤豎在腦後,接著說:“錦書堂那邊下了話……說是要讓、讓您等到徐小姐回來後,才能用餐呢。”
錦書堂,那是二夫人住的地方,掌管著府中中饋。
商玉婙心下了然,正巧對上身後翹兒探究的目光。
官商世家小姐的大丫鬟總是與主子有幾分相像。
徐見伶的丫鬟楚兒甜美天真,陪她一路北上的翹兒也學去了她的蠢、壞、不顧一切。
當著她和徐見伶的麵,都敢爬上龍床。
商玉婙閉眼,又驀地睜開,攔住翹兒正要給她插上紅瑪瑙牡丹花簪子的手。
“今日二小姐要回來,於情於理,我都不該戴這麼金貴的簪子。”
她低頭審閱,從另一側拿起一支天藍色的流墜額飾戴上。
再對稱分區點綴雪白的珍珠,抹上黛紅的口脂。
“這樣……不好嗎?”
像是在問翹兒,又像是在問自己。
前世肖想了皇後之位數年,最後賠上命,也沒能坐上。
值不得。
值不得她大好的年華。
商玉婙側目望向庭院,流風回雪,花瓣殘落,拂在窗邊。
一行人的聲響從院外傳來,正是如今自己名義上的嫡母。
大夫人,李元沁。
“蓮蓮醒了?若不是老太太著急去接見伶,也不至於不等等你。”
灰唇,杏眼,淡眉。
大夫人三步一咳嗽地走到商玉婙身邊,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若不是下人來告知我,我還不知道二夫人愛磋磨人的性子又犯了!”
一提起二夫人戚雪明,李元沁的表情瞬間變得如鬼魅般可怖。
“若她還敢欺負你,蓮蓮隻管告訴我身邊的這位媽媽。”
李夫人示意嬤嬤端上清粥,順勢坐在商玉婙身旁。
明明是貼心地給商玉婙帶了粥食,卻不忘掐緊少女的手腕。
警告意味十足。
“蓮蓮也快是個大姑娘了。夫人我向來待你不薄,想必你應該知道,什衣快要回來了。”
什衣,是徐見伶的法號,也是小字。
即便她從小被養在淺花寺避禍。
陪伴、孝順在老太太和大夫人身邊的一直是商玉婙。
可這護國公府,卻沒有人真心實意地希望她留下來。
直到前世步步為營嫁給太子,商玉婙才淺薄地體驗到府中的看重。
“蓮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