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原吹向雲州。
楚昭已走出了三千裡。
他的身體,依舊殘破——左眼空洞,右臂齊肩而斷,經脈如枯河,五臟似碎瓦。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可他還在走。
左手那柄黑鐵劍,劍身已磨出缺口,劍脊上的“斬”字,卻被他用指甲一遍遍加深,深如血痕。
他沒有靈力,無法禦風而行,隻能一步一步,踏在凍土、沙地、碎石之上。餓了,便獵殺野獸,生吞血肉;渴了,便飲雪水,嚼冰塊。夜晚,他盤膝而坐,以劍拄地,任風雪吹打,用疼痛保持清醒。
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九洲。
更大的壓迫,更強的敵人,更深的黑暗。
他要去,要斬,要開路。
第七日,黃昏。
他抵達“雲州”邊境,一座名為“落霞鎮”的邊陲小鎮。
鎮子不大,依山而建,石屋錯落,炊煙嫋嫋,看似平靜。可楚昭一踏入鎮口,便感覺到了——
壓抑。
鎮中行人,皆低著頭,腳步匆匆,不敢交談。孩童在街角玩耍,若見身穿黑袍之人走過,立刻被父母拽回屋內,門窗緊閉。
鎮口石碑上,刻著一行字:
“奉雲劍閣令,凡未持‘劍籍’者,不得佩劍入鎮。”
楚昭冷笑。
又是一個“規矩”。
又是一道枷鎖。
他拖著殘軀,走入鎮中。
“站住!”一聲厲喝。
兩名身穿黑袍、腰懸長劍的青年攔住去路。黑袍左胸,繡著一柄銀色小劍——雲劍閣外門弟子。
“你,何人?”為首者冷眼打量楚昭,“衣衫襤褸,形如乞丐,竟敢持劍入鎮?”
楚昭不語。
“沒有劍籍,就該繳劍!”另一人伸手,“交出來!”
楚昭依舊不動。
“敬酒不吃?”兩人怒了,同時拔劍!
“鏘!”兩道寒光出鞘,直指楚昭咽喉!
“最後警告——交劍!”
楚昭緩緩抬頭,僅存的右眼,如深淵寒潭。
“這劍……”他聲音沙啞,“是我族人,用血汗為我鑄的。”
“你們,要?”
“少廢話!雲劍閣規矩,不容挑釁!”
兩人同時刺出!
楚昭動了。
他沒有拔劍。
他隻是——
左手持劍,橫掃!
“嗤——!”
黑鐵劍無鋒,卻重如山嶽!
兩人長劍如豆腐般被砸斷!
劍柄反震,震裂他們虎口!
楚昭借勢前衝,劍脊猛擊——
“砰!砰!”
兩人頭顱相撞,當場昏死!
楚昭看都不看,拖著劍,繼續前行。
鎮中百姓,躲在窗後,驚駭莫名。
“他……他竟敢打傷雲劍閣弟子?!”
“完了……雲劍閣不會放過他的……”
楚昭走入鎮中心,見一廣場。
廣場中央,立著一座高台,台上懸著一柄銀光流轉的長劍,劍下壓著一卷玉冊。
台前,跪著一名少女,約莫十六七歲,衣著樸素,卻難掩清麗。她額頭磕破,血流滿麵,卻仍高舉一柄木劍,嘶聲喊道:
“求雲劍閣收錄!我願為奴為婢,隻求……隻求能學劍護母!”
台後,一名白衣青年負手而立,麵容俊朗,眼神卻如冰。他瞥了少女一眼,冷笑:“雲劍閣,隻收靈根純正者。你,三靈根,雜而不純,入我雲劍閣,隻會辱沒劍道。”
“可……可我每日練劍三百式,從未間斷……”少女哭求。
“劍道,不是努力。”白衣青年冷漠,“是天賦。你沒有,就該認命。”
“我母病重,需靈藥……我若為奴,可換丹藥……”
“丹藥?”白衣青年嗤笑,“你連劍籍都無,也配談丹藥?”
他一揮手:“拖下去,鞭二十,以儆效尤!”
兩名黑袍弟子上前,就要抓少女。
就在這時——
“鏘。”
一聲輕響。
黑鐵劍,插在了高台之上。
楚昭,站在台下。
白衣青年皺眉:“你又是何人?竟敢擅闖我雲劍閣遴選?”
楚昭不答。
他抬頭,望向那柄懸於台上的銀光長劍。
劍,很美,流轉著雲霞般的光暈。
可他能“感覺”到——
那不是劍的光,是枷鎖的影。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全場聽見:
“你說……劍道,是天賦?”
白衣青年冷笑:“自然。無靈根者,連劍都握不穩,談何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