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無邊無垠。
這裡沒有沙,沒有風,隻有一望無際的白骨。
——人骨、獸骨、妖骨、甚至殘破的仙骨,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大地,形成一座高達千丈的“骨山”。骨山之上,建有一座城池,城牆由白骨砌成,城門由顱骨鑄就,城中殿宇,皆由巨大的腿骨與脊椎搭建。
此城,名為——“白骨城”。
此地,名為——“葬仙原”。
傳說,上古仙人大戰,隕落於此,血肉化沙,骨骼成山。後有“白骨教”在此立宗,以白骨煉器,以生魂煉功,專修“白骨魔功”,號稱“生者入城,化為白骨;亡者入城,化為白骨奴”。
楚昭踏入葬仙原時,已不知走了多少天。
他的軀體,已非血肉。右臂依舊缺失,左眼空洞中銀焰跳動,全身皮膚焦黑如炭,每走一步,都有碎屑剝落,如同行走的枯骨。唯有左手,仍死死握著那柄黑鐵劍,劍身布滿缺口,劍脊“斬”字,卻因“薪火”重燃,而閃爍著微弱的銀光。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白骨便發出“哢哢”聲,仿佛在哀鳴。
他腦中,是那幅“重繪”的九洲圖。
圖中,西漠被標記為“骨奴之地”。
——白骨教以“骨引術”控製生魂,將活人煉為“骨奴”,永世勞作,挖掘“仙骨髓”,提煉“仙元粉”,供教主“白骨仙”衝擊元嬰。
——骨奴無眼,無耳,無口,隻剩一具白骨,被鐵鏈串起,在骨山中日夜不休地挖掘。
——主事者“白骨仙”,金丹巔峰,與赤炎老祖同階,已半步元嬰,一身修為儘在“白骨魔功”。
楚昭的目標,是骨山最深處的“仙骨髓池”。
他要斬的,是“骨引術”。
第七日,正午。
太陽被骨山遮蔽,葬仙原終年不見天日,隻有城中各處燃燒的“魂火”提供微光。魂火幽綠,由生魂點燃,火中不時傳來淒厲的哀嚎。
楚昭藏身於骨山陰影,觀察著城門。
城門高聳,由九百九十九顆人顱鑄成,每一顆顱骨的眼眶中,都跳動著一點魂火。門前,十二名“骨將”把守,皆為築基修為,全身覆蓋白骨戰甲,手持骨矛,周身纏繞著陰寒鬼氣。
“生者止步!”一名骨將厲喝,骨矛指向楚昭藏身之處,“入城者,獻魂為引,入骨為奴!”
楚昭不語。
他緩緩起身,拖著殘軀,走向城門。
“找死!”骨將怒吼,骨矛刺出!
楚昭不避,黑鐵劍橫掃!
“鐺!”骨矛斷裂!
他借勢前衝,劍脊猛砸!
“砰!”骨將頭骨爆裂,魂火熄滅!
其餘骨將怒吼,同時撲上!
楚昭如瘋魔,黑鐵劍連斬!
“嗤!嗤!嗤!”
骨矛寸斷,骨甲崩裂,十一具骨將,儘數被斬!
楚昭不殺他們。
他蹲下,用黑鐵劍,割斷他們戰甲上的“魂引符”,又剝下他們的骨甲,穿在自己身上。
然後,他拖著屍體,扔進骨山深處。
他整理骨甲,掩蓋住自己焦黑的軀體與黑鐵劍,混入一隊被鐵鏈串起的“骨奴”之中,低著頭,走向骨城。
骨城內,如同地獄。
街道由脊椎鋪就,房屋由肋骨搭建,空氣中彌漫著腐臭與魂火的焦味。骨奴們如行屍走肉,被鐵鏈串成一串,在骨將的皮鞭下,麻木地挖掘著骨山,將一塊塊“仙骨”運往城中心。
楚昭低著頭,默默前行,骨甲下的左手,緊緊握著黑鐵劍。
他要找到“仙骨髓池”。
那是整座骨山的靈脈核心,也是“白骨魔功”的根基所在。若能毀之,白骨仙必受反噬。
三日。
他在骨城中潛行了整整三日,目睹了無數慘狀:
——骨奴因挖掘過慢,被骨將直接砸碎頭骨,魂火被抽出,投入城中魂火堆。
——一名母親的骨奴,為保護孩子,被抽魂煉為“骨將”。
——一名老骨奴,挖出一塊蘊含仙元的骨髓,骨將奪走,卻將他投入“煉魂爐”,化為灰燼。
楚昭的右眼,銀焰在骨甲下閃爍。
他體內的“薪火”血印,因這無邊的陰寒與死寂而愈發滾燙。
第四日,他終於抵達城中心。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仙骨髓池”。池中,翻滾著粘稠的、散發著幽綠光芒的液體,那是無數生魂與仙骨髓融合而成的“仙元液”。池心,有一座由巨大仙骨築成的高台,台上,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不斷搏動的幽綠晶體——仙骨髓核!
高台四周,九名金丹骨將盤坐,周身鬼氣交織,形成護罩,守護髓核。
高台之上,一人盤坐。
他全身由白骨構成,無皮無肉,眼眶中跳動著兩團幽綠魂火,手中握著一根“白骨權杖”,杖頭鑲嵌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正是——白骨仙!
“哼,北原的殘渣,雲州的餘燼,南荒的灰,竟敢入我白骨城?”白骨仙忽然開口,聲音如骨片摩擦,“本座的骨城,是死者的歸宿,你的軀體,正好為我添一副新甲!”
楚昭從陰影中走出,脫下骨甲。
他焦黑的軀體暴露在魂火下,如同一具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我來……”他聲音沙啞,“取你命。”
白骨仙大笑:“憑你?一具將死的枯骨?本座一指,便能將你化為白骨奴!”
他抬手,權杖一指!
“白骨魔功——引魂歸骨!”
高台四周,九名金丹骨將同時張口,噴出一道幽綠魂火!
九道魂火在空中交織,化為一張巨大的“骨引符”,直撲楚昭麵門!
楚昭不退。
他忽然笑了。
“白骨仙……”
“你說……我是一具枯骨?”
“可你可知——”
“我這一路,斬的,從來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