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通訊線路閃爍著幽綠的光，如同毒蛇的眼眸。線路另一端，是絕對的靜默，一種能碾碎靈魂的、非人的壓迫感彌漫在貝爾摩德的安全屋中，連咖啡的醇香都凝滯了。
“boss。”貝爾摩德的聲音收斂了慣有的慵懶，隻剩下冰冷的服從，她單膝跪在屏幕投射出的那片虛無黑暗前。
“貝爾摩德。”合成電子音毫無波瀾地響起，卻讓空氣驟然凍結，“我聽聞最近你對卡爾瓦多斯……表現出了過度的關注。這種關注，偏離了組織利益最大化的軌道。”
貝爾摩德的心臟猛地一沉，如同被無形的手攥緊。
琴酒還是波本？是誰將她對卡爾瓦多斯的探尋報告給了boss？是誰在暗中窺視，並精準地刺中了這處連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軟肋”？
她低垂著頭，金發滑落遮住了瞬間變得銳利的眼神，聲音卻維持著絕對的平靜：“我明白，boss。隻是卡爾瓦多斯作為重要的行動組戰力，在雅文邑事件後行蹤成謎，我擔心他可能被條子盯上，或者……出現了其他不可控的變數，影響組織後續計劃。畢竟，他參與了119號的重要環節。”
“變數？”boss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卡爾瓦多斯的忠誠度，自有琴酒負責評估和驗證。你的職責範圍，並不在此。”
貝爾摩德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升。boss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她越界了，她不該對琴酒的行動組“財產”指手畫腳，尤其是當琴酒本人已經對此表達了不滿。
“貝爾摩德，你的‘關心’讓卡爾瓦多斯無法專注執行任務。你的精力，需要轉移到更有價值的目標上。”
“哦？有價值的任務？”貝爾摩德抬起頭，看向那片代表boss的黑暗，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請您指教，現在難道還有比看住119號和他的‘鑰匙’更重要？”她刻意強調了“鑰匙”二字，提醒boss她之前的行動並非毫無價值。
“雪莉。”boss的聲音毫無起伏，卻帶著絕對的命令口吻，“那隻從組織指縫中溜走的小老鼠，至今逍遙法外。她對組織項目的了解，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脅。找到她，清除她。這是當前優先級最高的任務之一。”
“雪莉？”貝爾摩德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她站起身，風衣下擺劃出淩厲的弧線，“您在開玩笑嗎？boss！連琴酒親自帶隊，掘地三尺，恨不得把東京翻個底朝天都沒找到的幽靈，憑什麼認為我能輕易把她挖出來？她比最狡猾的鼴鼠還會藏匿行蹤！”
她的憤怒不再掩飾，如同壓抑許久的熔岩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噴薄而出。那裡麵混雜著被輕視的屈辱，和被當作一把隨意使喚、去啃硬骨頭的“鈍刀”的憤懣。琴酒啃不下的硬骨頭，憑什麼就丟給她？
“憑這個。”boss的合成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似乎對貝爾摩德爆發的憤怒毫不在意。幽暗的屏幕上，畫麵切換，出現了一段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宣傳影像。
“‘太平洋浮標’pacificbuoy）項目，即將進入最終調試階段。”boss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旁白，陳述著一個即將改變世界的現實，“這個建立在東京八丈島近海的龐大海底設施，其核心功能，是構建一個連接全球警方所有監控攝像頭的終極網絡——一個覆蓋整個星球的‘天眼’係統。一旦它正式上線並聯網，理論上，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隻要被攝像頭捕捉到，就無所遁形。”
貝爾摩德的眼神瞬間變了。全球監控網絡？這簡直是情報人員的終極夢想……或者說，終極噩夢。
“組織已經滲透了該項目。”boss的聲音繼續道，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在它正式移交警方並聯網之前，我們有短暫的窗口期，可以……‘借用’它的力量進行一次全球掃描。
雪莉的dna、虹膜、步態特征等生物信息早已錄入組織數據庫。利用‘太平洋浮標’的算力和接入的監控資源，進行全域比對和篩查。
這是目前找到那隻小老鼠最高效，也是最後的機會。在她徹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之前。”
貝爾摩德沉默了。全球監控網絡……這確實是她個人能力無法企及的恐怖力量。boss不是讓她去大海撈針，而是給了她一張理論上能覆蓋整個海洋的巨網。
琴酒找不到，是因為他無法，也從未被授權借助這樣的神級資源。而現在，boss將使用這張巨網的權限，暫時交到了她的手上。
這既是任務，也是考驗，更是將她從卡爾瓦多斯身邊徹底調離、斬斷她所有試探念想的陽謀。
“……我明白了，boss。”貝爾摩德的聲音恢複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屬於“千麵魔女”的、帶著危險魅惑的慵懶，“利用‘太平洋浮標’進行全球生物特征掃描……這聽起來，確實比在東京的陰溝裡翻找老鼠洞有趣得多。我會找到她，然後……讓她為背叛付出應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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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boss的回應簡短而冰冷。
就在通訊即將切斷的瞬間，貝爾摩德忽然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電流的雜音，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執拗：“boss，既然‘太平洋浮標’如此重要，任務如此緊迫，為什麼……不讓我和卡爾瓦多斯一起行動？他的狙擊能力對清除目標至關重要。而且，我們已經非常默契了。”
她巧妙地將話題又繞了回來，進行了最後一處試探。
線路那頭，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一種比任何嗬斥都更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連時間都在那片虛無的黑暗中凝固了。沒有解釋，沒有命令，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貝爾摩德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聲音。她知道，自己踩在了一條極其危險的邊界線上。她不是在請求，而是在質疑boss的決定，質疑琴酒對卡爾瓦多斯處置權的絕對性。
幾秒鐘後，如同永恒。
“賓加會配合你的，他的實力不亞於琴酒。”
通訊被毫無征兆地切斷。幽綠的光芒熄滅，屏幕徹底陷入黑暗。
沒有回答，就是最明確的答案。
boss拒絕討論卡爾瓦多斯的歸屬，也拒絕解釋。卡爾瓦多斯，依舊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一枚不容她染指的棋子。
貝爾摩德站在原地，安全屋內隻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