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的哭聲,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靈魂都嘔出來的嚎啕,如同開閘的洪水,在萩原偵探事務所裡奔湧不息。
鬆田陣平抱著他,起初是心疼,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終於把人拽回來的滿足感。
他像抱著一塊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用儘全身的力氣去溫暖懷中這具冰冷顫抖的身體,笨拙卻堅定地吻著他的發頂,任由滾燙的淚水浸透自己的頸窩和襯衫前襟。
萩原研二也緊緊環抱著他們,眼淚同樣止不住,聲音哽咽地安撫著,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地。西拉回來了,那個會痛、會怕、會用最激烈方式表達情感的西拉回來了。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
十分鐘.......
白木的哭聲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體在鬆田懷裡劇烈地起伏、抽搐,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消防栓,源源不斷地湧出,很快就把鬆田肩膀那一塊布料浸透得能擰出水來。
鬆田陣平從最初的滿足,漸漸感到一絲……沉重。物理意義上的沉重。
白木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哭得渾身發軟,重量全壓了過來。鬆田維持著半跪的姿勢,腰背開始發酸,膝蓋也硌得有點疼。
更重要的是,那哭聲,從最初令人心碎的釋放,漸漸變成了一種……持續不斷低頻的抽噎。
萩原研二也察覺到了不對。他鬆開了些環抱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側過頭,想看看白木的臉。
白木的臉深深埋在鬆田頸窩裡,肩膀還在劇烈地聳動,發出小聲的抽噎,眼淚糊了鬆田一脖子。
但萩原敏銳地捕捉到,白木那緊緊抓著鬆田後背衣服的手指,指關節似乎……沒那麼用力了?甚至有點……放鬆?
“呃……小陣平?”萩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試探,他輕輕戳了戳鬆田的手臂。
鬆田陣平也正被這“持久戰”搞得有點懵。他微微側頭,下巴蹭了蹭白木的頭發:“西拉?西拉?好了好了,沒事了,彆哭了,再哭要脫水了……”他的語氣從最初的命令式安撫,變成了……哄勸?甚至帶點無奈。
然而,回應他的,是白木更大聲的一串“嗚哇——嗝!嗚哇——!”
白木甚至因為哭得太狠,打了個響亮的哭嗝,身體跟著猛地一抽。
鬆田:“……”
萩原:“……”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信息:好像……勁兒使大了?開關打開了,但是……關不上了?!
鬆田嘗試著想把白木稍微拉開一點看看情況,結果剛一動,白木立刻像八爪魚一樣纏得更緊,哭聲還拔高了一個調門,仿佛在控訴“你居然想推開我?!”。
“彆!彆動他!”萩原趕緊阻止,壓低聲音,“他現在情緒還在……呃,釋放中?”
“我知道他在釋放!但這釋放是不是有點太徹底了?!”鬆田也壓低了聲音,語氣有點抓狂,“我肩膀快濕透了!而且他在這麼哭下去嗓子會出問題的。”
仿佛為了印證鬆田的話,白木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但咳嗽的間隙,那“嗚哇”的哭聲竟然無縫銜接上了!
萩原看得又心疼又想笑,手忙腳亂地想去拿紙巾。
他剛想起身,白木像是感應到了,一隻冰冷的手從鬆田背後猛地伸出來,精準地抓住了萩原的衣角,死死攥住,同時哭聲又淒厲了幾分,仿佛在說“你們誰也不許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hagi在!在呢!”萩原立刻投降,重新跪坐好,隻能伸長手臂去夠茶幾上的紙巾盒。
好不容易抽出一大把紙巾,萩原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試圖給白木擦擦糊滿了鬆田脖子和衣服的眼淚鼻涕。
“西拉醬?乖,抬一下頭?擦擦臉?”萩原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像是在哄三歲小孩。
白木埋在鬆田頸窩裡的腦袋,極其緩慢地、帶著萬分不情願地……抬起來了一點點。
萩原和鬆田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那張精致蒼白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淚痕,鼻尖和眼眶通紅,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還在不停地往下掉眼淚珠子。嘴唇因為用力哭泣而微微嘟著,甚至有些紅腫。
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
不再是之前那種空洞的非人感,也不是剛才被巨大痛苦淹沒的茫然。
那雙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萩原和鬆田擔憂又有點無奈的臉。水潤潤的可憐極了。
可愛的像是小動物一樣。
好在眼神是……清醒的。
“嗚……哇……”白木看著萩原拿著紙巾的手靠近,又發出一聲標準化的哭腔,眼淚繼續啪嗒啪嗒往下掉,精準地砸在鬆田已經濕透的襯衫上。
萩原的手僵在半空。鬆田也看清楚了。
白木的眼神很平靜,很清醒,甚至可以說很“冷靜”。但眼淚就像開了閘的自來水龍頭,完全不受他主觀意誌控製,自顧自地嘩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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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拉?”鬆田試探著叫了一聲,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不確定。
白木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努力想控製住哭泣的抽噎,但身體的本能反應還在持續,肩膀又是一聳,帶出一個響亮的哭嗝:“嗝!……嗯?”
他應了一聲,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但吐字是清晰的。
“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萩原小心翼翼地問,手裡的紙巾輕輕按上白木的臉頰,吸掉滾落的淚珠。
白木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他微微歪頭,似乎在認真感受和分析自己的狀態,然後用一種極其冷靜、極其理智,但偏偏帶著濃重哭腔和時不時抽噎的聲音回答:
“生…生理層麵…嗝!…淚腺處於…過度活躍狀態…嗝!…副交感神經…呃…可能…受到先前情緒風暴的…持續影響…嗝!…導致…呃…自主抑製功能暫時…嗝!…失效…”
他一邊條理清晰地分析著自己的“故障”原因,一邊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撲簌簌往下掉,甚至還因為說話時氣息不穩,又打了個嗝。
鬆田陣平:“……”
萩原研二:“……”
兩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精彩。
擔憂、心疼、無奈、想笑又不敢笑……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最終定格為一種哭笑不得的茫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鬆田艱難地開口,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製地抽搐,“你現在腦子是清醒的,但眼淚……停不下來?”
白木認真地點點頭,因為點頭的動作,又是一串眼淚甩了出來,正好甩在鬆田的下巴上:“…是的…嗝!…分析結果…顯示…這是…呃…正常生理代償…需要…時間…嗝!…緩衝…”
他甚至還抬起手,用自己已經哭濕了的袖子擦了擦鬆田下巴上被自己眼淚甩到的地方,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認真,但配上他那張哭得梨花帶雨、還在不停掉淚的臉,和時不時冒出來的哭嗝,場麵詭異又好笑到了極點。
萩原研二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鬆田陣平看著懷裡這個一邊用最冷靜專業的語氣分析自己“失控淚腺”,一邊眼淚嘩嘩流、還認真給自己擦眼淚的家夥,額角青筋歡快地跳了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試圖壓下那股又想吼人又想笑的衝動。
他認命般地重新抱緊白木,用帶著胡茬的下巴蹭了蹭白木濕漉漉的額發,假意咬牙切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