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的死亡,如同一塊沉重的、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投入警察廳公安部零組這本就不平靜的深潭,激起的不是波瀾,而是迅速蔓延開來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與低溫。
確認消息的那一刻,指揮中心裡忙碌的鍵盤敲擊聲、通訊器的電流雜音仿佛都被瞬間抽空,隻剩下一種壓抑的、沉重的靜默。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代表朗姆生命體征的信號源已然變成一片毫無生機的灰色,旁邊標注著冰冷的“確認死亡”字樣。
諸伏高明打著繃帶,站在控製台前,背脊挺得筆直,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震蕩。
他歎了口氣,向黑田兵衛彙報:“管理官,目標朗姆,確認已死亡。狙擊手……未能鎖定,現場混亂,撤離得非常乾淨。”
黑田兵衛如山嶽般矗立在指揮台前,那隻完好的獨眼死死盯著屏幕上朗姆屍體被蓋上白布的畫麵,下頜線繃緊如鐵石。
空氣中彌漫著他那幾乎化為實質的怒火與失望,沉重得讓周圍所有下屬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功虧一簣。
他們布下天羅地網,投入大量資源,甚至不惜以庫拉索為誘餌,承受了醫院爆炸、人員受傷的巨大風險,眼看就要將組織的二號人物、掌握著無數核心機密的關鍵人物捉拿歸案……卻在最後關頭,被一顆來自黑暗深處的子彈,徹底粉碎了所有希望。
朗姆死了。他帶走的那些關於組織架構、資金流向、全球據點、乃至那位神秘“先生”身份的秘密,也隨之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這不是勝利,這是一次沉重的、近乎羞辱性的失敗。組織的殘忍與決絕,再次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降穀零的信息幾乎是同步傳來的,加密線路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後的疲憊與冰冷:“可以確認是朗姆。boss下的滅口令。”
簡短幾句話,刺穿了所有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內部清理。
組織的最高層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處理掉了可能存在的隱患,也掐斷了公安最重要的線索來源。
他們甚至能想象到狙擊手扣下扳機時那毫無波動的、冰冷的眼神。
一種無力的低迷氣氛,如同陰冷的潮霧,迅速籠罩了零組。
連日來的高度緊張、精心布局,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挫敗感和憤怒在沉默中交織、發酵。
庫拉索很快被公安的後續部隊找到並接管。
她失血過多,身體狀況極差,但生命體征總算穩定下來。
她被迅速轉移到比醫院安全屋保密等級更高的醫療設施中,處於嚴密的看守和保護下。她或許是此役唯一的“戰利品”,但失去了朗姆,她的價值無疑大打折扣。
黑田兵衛最終隻是揮了揮手,聲音嘶啞地命令道:“清理現場,所有參與行動人員提交詳細報告。諸伏,重新評估庫拉索的潛在價值,製定後續審訊……不,問詢方案。其他人,保持警戒,組織不會因為失去一個朗姆就停止活動。”
命令下達,眾人默然執行,但那股沉重的低壓氣氛卻揮之不去。
鬆田陣平作為直接參與者,配合趕到的同事處理完現場,做了初步筆錄後,便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朗姆臨死前那充滿怨恨與不甘的獨眼,以及那句未說完的“boss…騙…我…”,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裡。還有琴酒那精準而冷酷的一槍……這一切都讓他胸口憋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悶火。
他開著那輛黑色的馬自達rx7,引擎的咆哮聲在黃昏的城市街道上顯得格外沉悶。
此刻,他隻想儘快回到那個有白木、有hagi的地方,仿佛隻有那裡才能驅散一些浸透骨髓的冰冷和壓抑。
停好車,走進公寓樓,電梯上升的數字跳躍得異常緩慢。
鬆田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拿出手機,下意識地想給萩原研二打個電話。那家夥平時話多得要命,這種時候反而安靜得反常,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連朗姆伏擊這麼大的後續都沒個消息。
電話撥出,聽筒裡傳來的卻不是熟悉的、帶著輕佻笑意的“摩西摩西”,而是冰冷而規律的“嘟…嘟…”忙音。
無人接聽。
鬆田皺了皺眉,掛斷,又重撥了一次。
同樣的忙音。
“嘖,這家夥……”鬆田低聲啐了一口,心裡的煩躁感又添了一層。電梯門打開,他大步走向事務所門口,一邊拿出鑰匙開門,一邊繼續撥打萩原的電話。
門開了,客廳裡空蕩蕩的,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夕陽餘暉,將家具拉出長長的影子,顯得格外冷清。
“我回來了。”鬆田習慣性地喊了一聲,目光迅速掃過室內。
白木安靜地坐在靠窗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似乎在小憩。
聽到動靜,他緩緩睜開眼,灰藍色的眼眸看向鬆田,眼神平靜,但細看之下,似乎比平時更加幽深難測。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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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拉索已經被接走了?”
白木點頭。
“嗬,速度還真是快啊。”
“hagi呢?”鬆田換上拖鞋,走進客廳,手機依舊貼在耳邊,聽著裡麵持續的忙音,眉頭越皺越緊,“那家夥怎麼回事?電話一直打不通。還沒回來?”
白木的視線隨著鬆田移動,沉默了幾秒,才輕輕開口:“他之前來了電話,說是風見先生那邊有些外圍線索需要他協助確認,今晚不回來了。”
“風見?”鬆田放下手機,看了眼毫無回應的屏幕,心裡的不安開始逐漸放大,“什麼時候?”
“大概兩個小時前。”白木的聲音很輕,“你剛出門沒多久。”
“兩個小時?什麼外圍線索需要他跑去那麼久?連電話都不接?”鬆田的語氣帶上了明顯的焦躁,他了解萩原,那家夥雖然看起來散漫,但絕不會在這種關鍵時期玩失蹤,更不會不接電話,尤其是他的電話。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了他的心臟。
他立刻調出風見裕也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風見的聲音帶著疲憊:“鬆田警官?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