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是一種恒定的、毫無溫度的冷白色,均勻地塗抹在房間的每一個平麵上,消除了陰影,也消除了溫度感。空氣凝滯,帶著精密儀器運行特有的微弱嗡鳴和一種經過過濾的、無菌般的味道。
一道身影背對著唯一的入口,站在一麵巨大的顯示屏牆前。屏幕上播放著會議中心爆炸的混亂畫麵,還有各種複雜的加密數據流和不斷刷新的情報摘要。
冰冷的藍光映照著他挺拔而略顯單薄的背影。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勾勒出近乎少年般的清瘦骨架和流暢的肩線。一頭銀白色的短發在冷光下泛著類似金屬的光澤。
他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完美雕塑,與整個房間冰冷的技術感融為一體。
片刻後,那隻修長、蒼白、指節分明的手緩緩拿起旁邊操作台上一個造型古樸、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通訊器。動作舒緩而精準,帶著一種非人的協調性。
通訊器被接通,沒有撥號音,隻有一片深沉的、等待被打破的寂靜。
“琴酒。”一個聲音響起,透過通訊器,帶著奇特的質感。那聲音清冷、平穩,幾乎沒有音調的起伏,如同經過最精密的調製,每一個音節都清晰準確,卻又缺乏人類語言應有的溫度和情感波動。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吸氣的聲音,隨即是琴酒那標誌性的低沉嗓音,帶著絕對的恭敬:“boss。請指示。”
“東京灣的煙火,殘留了一些灰燼。”boss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物理現象,“坐標已發送至你的終端。處理掉它,不要留下任何可能老鼠發現的碎片。”
“是。”琴酒的聲音毫無遲疑,如同最精密的機器接收指令。通訊器那頭傳來極輕微的、指節擦過愛槍伯萊塔護木的摩擦聲,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然而,在那片絕對服從的沉默即將切斷通訊的前一秒,琴酒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低沉了半分,帶著一種經過精密計算的、屬於頂尖利刃的謹慎探究:
“boss。請恕我僭越。引爆國際會議中心,並非組織一貫作風。”
他問得極其克製,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冰麵上小心行走,既要觸及核心,又不能越界分毫。
巨大的爆炸必然引來警方乃至公安的全力反撲,這會極大壓縮組織在東京的活動空間,增加所有人的風險。這不符合組織利益最大化的原則。
顯示屏的冷光映照著銀白色的發梢,紋絲不動。
握著通訊器的那隻蒼白的手,指腹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摩挲了一下通訊器冰冷的外殼。這個細微的動作,與他毫無波瀾的聲音形成了詭異的反差。
“代價?”boss的聲音依舊平穩得像一條直線,但細聽之下,那缺乏溫度的聲線裡似乎摻雜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嘲諷的共振,“公安已經順著庫拉索找到了朗姆,光與暗的平衡被打破,損兵折將可不能隻有一方。”
他停頓了半秒,仿佛在評估信息泄露的閾值,又像是在欣賞琴酒此刻內心的權衡:“這個答案,足夠了嗎,琴酒?”
“明白了。”琴酒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甚至帶著一絲被委以重任的嗜血快意,“我會親自摁滅所有可能性。”
“很好。”boss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絲毫讚賞或催促的意味,仿佛隻是在進行一次性能確認。
通訊被乾脆利落地切斷。
那隻蒼白的手將通訊器放回原處,動作依舊精準得毫厘不差。
自始至終,他沒有回頭,隻是重新將全部的“注意力”投向前方不斷流淌的數據屏幕,仿佛剛才隻是處理了一條微不足道的信息。
米花中央醫院外的街道,在深夜依舊流淌著不息的車燈與人流。鬆田陣平站在醫院大門旁,鳧綠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逐一掃過每一個可能拍到萩原離開方向的監控探頭。
他沒有選擇開車,而是步行。警察探案固然可以采用各種高科技手段進行輔助,但是走訪探查也是每一位警校生的基本課程。鬆田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高科技查案方麵領先白木和諾亞方舟。
因此腳踏實地的走訪調查就是目前的唯一辦法了。
“從正門離開?不…那家夥如果察覺不對或者被人跟蹤,不會走正門。”鬆田低聲自語,目光銳利地轉向醫院側麵的小巷和員工通道。
他抬腳,率先走向最近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夜間值班的店員正打著哈欠整理貨架。
“警察。”鬆田亮出證件,手機屏幕上展示著萩原的照片,“昨天晚上大概七點到八點之間,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從醫院那邊過來?可能行色匆忙,或者…看起來不太對勁?”
店員眯著眼看了半天,茫然地搖頭:“抱歉警官,昨晚那會兒客流量挺大的,沒特彆注意…”
鬆田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沉聲道:“打擾了。如果想起任何細節,打這個電話。”他留下一張隻印有內部聯係方式的卡片,轉身走向下一家——一家招牌閃爍的居酒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同樣的流程,同樣的詢問。醉醺醺的食客,忙碌的店主…得到的依舊是茫然的搖頭和否定的答案。
鬆田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一家,又一家。從燈火通明的商鋪問到街角昏暗的老舊文具店,從打著瞌睡的保安問到剛剛收攤的流動拉麵車老板。
他的詢問精準而冷靜,不止於萩原,還包括是否看到可疑車輛、聽到異常動靜。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時間在一次次重複的詢問和否定回答中流逝。夜色更深,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
鬆田的嘴角緊抿,下頜線繃得像鐵石。焦灼如同暗火在他心底灼燒,但越是如此,他外在的表現就越是冷靜得可怕。他知道,破案沒有捷徑,尤其是在對手極其狡猾的情況下。
“心浮氣躁乃大忌啊。”
就在他試圖辨認一處老舊民居外是否裝有私人監控時,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從旁邊另一條岔路裡鑽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類似偵探徽章的東西,正低頭看著什麼。
“柯南?”鬆田一愣。
柯南聞聲抬頭,看到鬆田,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訝,但立刻被嚴肅取代:“陣平哥,你也在查這條線?”
“不是讓你陪著西拉嗎?”鬆田皺起眉頭。
柯南眼神遊離:“西拉哥和博士他們一起回去了,我覺得還是你這邊更需要人幫忙。”
“那家夥,”鬆田有些無奈,“你想跟就跟上吧。”
“有什麼發現嗎?”柯南跟在鬆田身邊。
巷子比想象中更深更暗,彌漫著一股垃圾和潮濕混合的氣味。
“完全沒有。”鬆田搖頭,“如果監控拍到的話,警方應該早就掌握了證據。所以隻能期待人證了。”
“假設萩原哥,是在醫院裡就被打暈裝在車上運走的話。那麼人證什麼的也不會存在了吧。”柯南摸著下巴沉思。
鬆田陣平剛要說話,小巷儘頭傳來了靴底踏在地麵上的聲音。
鬆田陣平的腳步猛地頓住,鳧綠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
不祥的預感。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
就在前方巷子的拐角陰影裡,一個散發著極度危險氣息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銀色的長發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黑色的禮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那雙透過陰影投射過來的、如同毒蛇般冰冷嗜血的視線,卻牢牢地鎖定了鬆田。
琴酒!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仿佛……他早就等在這裡一樣!
鬆田的大腦在百分之一秒內得出了結論——這不是偶遇!這是一個陷阱!琴酒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正在調查此事的自己!
“躲起來!”鬆田猛地將身邊的柯南往旁邊一堆堆積的廢棄紙箱後一塞,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快!找機會逃走!通知其他人!”
幾乎就在他動作的同時,琴酒動了!
沒有警告,沒有廢話,隻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殺戮!
“砰!”
加裝了消音器的伯萊塔發出沉悶的咆哮,子彈撕裂空氣,帶著死亡的氣息,精準地射向鬆田的心臟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