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小心!”大和敢助的怒吼將高明從瞬間的恍惚中驚醒。
那些徘徊在周圍的實驗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空洞的眼睛齊刷刷地鎖定了跪倒在地、毫無反抗能力的白木。短暫的停滯被打破,殺戮的本能再次支配了它們。沒有嘶吼,沒有警告,隻剩下最純粹的、冰冷的進攻欲望。
最先動的三個實驗體從不同方向悄無聲息地撲來,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模糊的白影。它們的目標明確——徹底撕碎那個剛剛給它們造成巨大傷亡的威脅源頭。
“砰!砰!砰!”大和敢助手中的配槍再次噴吐出火舌。子彈精準地命中目標,打在實驗體的胸口、肩胛,濺起細小的血花,卻依舊無法阻止它們悍不畏死的衝勢。這些怪物似乎完全沒有痛覺,受損的肌肉和骨骼絲毫影響不了它們致命的撲擊。
“該死!打不動!”大和敢助獨眼赤紅,額角青筋暴起,他一邊射擊一邊向高明和白木靠攏,試圖用身體構築最後一道屏障。彈匣很快打空,發出“哢噠”的空響。他毫不猶豫地扔掉配槍,猛地抽出一直帶在身邊、用作支撐的金屬拐杖,雙手緊握,橫在身前,如同一個麵對潮水般敵軍的古代武士。
“來啊!你們這些怪物!”大和咆哮著,揮舞著拐杖砸向第一個衝到近前的實驗體。拐杖帶著風聲重重擊打在實驗體的頭部,發出沉悶的響聲。那實驗體被打得腦袋一偏,動作微微一滯,但隨即更加凶猛地探爪抓向大和的咽喉!
大和敢助憑借豐富的格鬥經驗側身閃避,拐杖順勢橫掃,擊向實驗體的膝關節。又是一聲脆響,實驗體的腿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但它竟利用單腿的力量再次躍起,另一隻爪子劃向大和的肋部!
“嗤啦!”大和的警服被撕開,鮮血瞬間湧出。他悶哼一聲,腳步踉蹌後退,但依舊死死擋在高明和白木前方。第二個、第三個實驗體接踵而至!拐杖揮舞得密不透風,金屬與肉體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大和敢助如同暴風雨中的礁石,憑借頑強的意誌和多年刑警生涯錘煉出的身手,硬生生擋住了第一波最凶猛的攻擊。
但他畢竟有傷在身,年紀也已不輕,麵對這些不知疲倦、不畏損傷的殺戮機器,體力正在飛速消耗。呼吸變得如同破舊風箱般急促,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手臂發麻,傷口處的鮮血汩汩流淌,在地上彙成一小灘。
“敢助!”諸伏高明看著戰友浴血奮戰,心急如焚。他想放下白木上前幫忙,但懷中的人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斷絕,他不敢鬆手,生怕這最後的支撐也隨之崩塌。他隻能用未受傷的右手艱難地摸索著地麵,希望能找到一塊石頭,一根鋼筋,任何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
然而,周圍隻有冰冷的碎石和灰燼。
更多的實驗體圍攏過來,它們似乎看出了大和敢助已是強弩之末,不再急於強攻,而是開始如同狼群般迂回、包抄,尋找著防線的破綻。那雙雙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感,隻有程序化的殺戮指令。
大和敢助的揮舞速度慢了下來,拐杖也變得沉重無比。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汗水混合著血水流入眼睛,帶來一陣刺痛。他努力瞪大獨眼,不讓自己倒下。遠處,長野市區的方向,硝煙依舊彌漫,警笛聲、爆炸聲似乎變得更加零星和遙遠。援軍……援軍在哪裡?一種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了他的心頭。難道整個長野都陷入了這樣的地獄?難道他們真的被拋棄在這絕境之中了?
“高明……”大和敢助的聲音帶著喘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看來……今天我們哥倆……要栽在這兒了……”
諸伏高明沒有回答,他隻是更緊地抱住了懷中的白木,蒼藍色的眼眸掃過步步緊逼的蒼白身影,又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遺憾。遺憾沒能看到真相大白,遺憾沒能守護好這座城市的安寧,遺憾……可能要連累敢助一起……
他低下頭,看著白木蒼白如紙、沾染血汙的臉頰,用極輕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對懷中昏迷者的承諾:“堅持住……至少……我們在一起……”
這句話如同最後的告彆,在血腥的空氣中飄散。
似乎是被這句話語,或是被諸伏高明懷抱中傳來的微弱溫暖所觸動,白木一直輕微顫抖的眼睫,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實驗體抓住了大和敢助因力竭而露出的空檔,如同鬼魅般從側麵切入,利爪直刺他的太陽穴!這一擊快如閃電,大和已然來不及回防!
“敢助!”諸伏高明瞳孔驟縮,失聲驚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大和敢助看著那越來越近的死亡之爪,獨眼中映出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不甘的怒火和徹底的釋然。他儘力了。
然而,預期的劇痛並未傳來。
就在那蒼白指尖即將觸碰到大和敢助皮膚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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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諸伏高明懷中的白木為中心,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肉眼不可見的恐怖波動,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無聲無息地驟然擴散!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甚至沒有氣流的衝擊。
但空間本身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揉捏、扭曲!
下一個瞬間——
“嘭!嘭!嘭!嘭!嘭!……”
一連串沉悶而密集的爆裂聲,如同熟透的西瓜被同時砸碎,響徹了這片死寂的街區!
包圍著他們的所有實驗體,無論是正在攻擊的,還是在周圍遊弋的,甚至包括那個即將得手的家夥,它們的身體在同一時刻,由內而外,毫無征兆地猛然炸開!
沒有慘叫,沒有掙紮。
就像被按下了統一的毀滅開關。
血肉、骨骼、內臟的碎片……如同被無形之力引爆的炸彈,化作一團團濃稠的血霧和殘肢斷臂,向四周潑灑、飛濺!溫熱的、帶著濃重腥氣的液體如同暴雨般淋了下來,將諸伏高明、大和敢助以及他們周圍的地麵、殘骸,徹底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地獄般的猩紅!
大和敢助保持著揮舞拐杖的姿勢,僵立在原地,臉上、身上被糊滿了粘稠的血肉碎片。他的獨眼瞪得滾圓,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縮成了針尖大小,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超乎想象的一幕。
諸伏高明下意識地用身體護住懷中的白木,溫熱的血液濺了他滿頭滿臉。他感受到懷中身軀最後一陣劇烈的痙攣,然後,白木那微弱如遊絲的喘息,徹底停止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詭異。
前一刻還是必死之局,下一刻,所有的威脅都在瞬間化為了漫天血雨。
街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血滴從殘垣斷壁滑落的“滴答”聲,以及遠處依舊隱約傳來的混亂聲響,仿佛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殘酷的淨化奏響背景樂章。
諸伏高明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白木的頸側。
沒有脈搏。
一片冰冷。
“白木……?”高明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沒有回應。懷中的身體軟綿綿的,再無一絲生機。
“西拉?”諸伏高明輕輕晃了晃白木的身體。白色如同綢緞般的頭發隨著他的晃動散落在白木的臉上。白發上的血液還沒有乾涸,隨著散落的頭發滴落在諸伏高明的手腕上。
周圍的猩紅景象仿佛凝固成了一幅地獄圖卷,而他是這幅圖卷中心,懷抱逝者的哀悼者。大和敢助粗重的喘息聲漸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沉默,那雙總是充滿銳氣的獨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怔怔地看著高明懷中那抹刺眼的銀白。
高明沒有抬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白木毫無生氣的臉上。鮮血沾染了那精致的五官,順著蒼白的皮膚滑落,像是雪地上綻開的紅梅,淒豔而絕望。銀白的發絲被血汙黏連,更添了幾分破碎感。
是他……又一次……
一個冰冷的事實,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鑿開了高明強自鎮定的外殼,刺入他從未輕易示人的柔軟深處。
景光……
白木之於諸伏家,有著救贖之恩。
而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