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西門町警局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舊案卷的油墨氣息。周徹推開刑偵科的門時,老張正趴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上,對著一張現場照片皺眉——照片裡是那具頸部有牙印的女屍,蒼白的皮膚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頸部的細小齒痕被紅筆圈了出來,像幾道猙獰的傷疤。
“老張。”周徹走過去,將一杯熱豆漿放在他手邊,“丹丹昨晚的事,我跟你細說。”
老張抬起頭,眼底帶著熬夜的紅血絲,他接過豆漿,猛喝了一口,“你說她在劇院地下室看到帶血的風衣?還有會移動的牆壁?”
“嗯。”周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丹丹說那風衣胸前的血跡已經半凝固,還有一頂黑色呢子帽,看起來像是中年男人的款式。更奇怪的是,那麵牆是靠道具架的扶手觸發的,明顯是人為設計的機關,不是天然的地下室入口。”
老張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證物袋,裡麵裝著一根細小的黑色絲線,“這是從女屍指甲縫裡找到的,法醫說可能是風衣上的纖維。你說的那件風衣,會不會就是凶手的?”
周徹拿起證物袋,對著光仔細看——絲線質地粗糙,像是厚呢子麵料,和丹丹描述的風衣材質隱約吻合。“很有可能。”他眉頭皺得更緊,“丹丹說陳默昨晚穿了件暗紅色絲絨西裝,還推了她一把,行為很反常。現在女屍案的牙印、血液被吸乾,加上劇院的秘密地下室,這幾件事肯定有關聯。”
“要不去劇院搜一趟?”老張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周徹按住。
“不行。”周徹搖頭,“陳默心思縝密,丹丹昨晚剛去過,現在警方突然上門,他肯定會警覺。我先單獨去試探他,以朋友的名義,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綻。你這邊再查一下劇院的產權記錄,特彆是地下室的改造信息,還有陳默回台灣後的行蹤,重點查案發前後他的活動軌跡。”
老張點點頭,將一張女屍案的時間線表格推給周徹,“死者劉美娟,42歲,是附近舞廳的保潔員,案發當晚淩晨一點下班,監控拍到她最後出現在劇院後門的巷口,之後就沒了蹤跡。如果她真的進了劇院,那陳默的嫌疑就更大了。”
周徹收起表格,指尖劃過“劇院後門”幾個字,心裡有了計較。他起身往外走,“我去劇院看看,有消息隨時聯係。”
推開“楓”劇團的大門時,排練廳的暖光正透過門縫溢出來,夾雜著演員們念台詞的聲音——是《塞勒姆的女巫》裡的片段,妮妮飾演的abigai正對著空氣嘶吼,聲音裡帶著刻意營造的瘋狂,卻隱約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周徹放輕腳步,走到觀眾席最後一排坐下。舞台上,陳默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裡拿著一個劇本,正站在妮妮身邊,低頭跟她說著什麼。他的手指偶爾會指著劇本上的台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劇本邊緣,那個動作讓周徹想起什麼——上次他催眠妮妮時,也是這樣摩挲著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
“情緒再放一點。”陳默的聲音透過排練廳的空氣傳來,清晰地落在周徹耳中,“abigai的恨不是表麵的尖叫,是從骨頭裡透出來的,你要讓觀眾感覺到她的絕望和瘋狂。”
妮妮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時,聲音裡的顫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狠勁,“我看見了!我看見了goodyproctor和魔鬼跳舞!我看見了!”
周徹靠在椅背上,目光緊緊盯著陳默。他站在舞台側幕旁,眼神專注地看著妮妮,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作品,而非指導演員。舞台上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背景板上,像一個張牙舞爪的黑影,與他儒雅的外表格格不入。
排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林丹飾演的eizabeth上場,與妮妮對戲時,陳默才從舞台上走下來,拿起放在觀眾席第一排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喝水。他的動作很慢,手指在杯蓋上轉了兩圈,才抬起頭,正好對上周徹的目光。
“周先生怎麼來了?”陳默走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語氣自然得像是偶遇的朋友。
周徹站起身,笑著迎上去,“路過附近,想著丹丹在這兒排練,過來看看。沒想到陳導對這部劇這麼上心,剛才看你指導演員,真是專業。”
“談不上專業。”陳默喝了一口水,目光掃過舞台上正在對戲的林丹和妮妮,“《塞勒姆的女巫》本身就是一部值得深究的作品,它不隻是講女巫審判,更是在剖開人性。”
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眼神變得格外認真,“阿瑟?米勒寫這部劇時,是想借17世紀的獵巫行動,影射當時的麥卡錫主義。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每個時代都有‘塞勒姆’?”
周徹心裡一動,表麵卻不動聲色,“哦?陳導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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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劇裡的村民,”陳默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引人深思的磁性,“他們因為恐懼,輕易相信指控,為了自保甚至主動攀咬他人——這不就是人性的弱點嗎?群體恐慌下,理性會被吞噬,良知會被妥協。”他頓了頓,指尖再次摩挲起保溫杯的邊緣,“這部話劇的永恒價值,就是提醒我們,要警惕這種‘集體盲從’。真正的勇氣不是跟風指責,而是在所有人都瘋狂時,守住自己的底線。”
他說起戲劇時,眼睛裡像是有光,語氣慷慨激昂,連手勢都變得生動起來,“就像普洛克托,他明明可以認罪保命,卻選擇撕毀懺悔書——因為他知道,名字可以被玷汙,但靈魂不能。這種對尊嚴的堅守,才是對抗不公最有力的武器。”
周徹看著他投入的樣子,心裡的疑慮卻沒減少——陳默對這部劇的理解深刻到近乎偏執,可他指導演員時的手段,卻偏偏是“催眠”這種操控人心的方式,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
“陳導說得太對了。”周徹適時地鼓起掌,笑容溫和,“沒想到陳導不僅懂戲劇,對人性的洞察也這麼透徹。看來平時除了排練,陳導還有不少其他愛好?”
陳默的動作微微一頓,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轉話題,但很快又恢複了自然,“沒什麼特彆的愛好,就是喜歡看書。尤其是心理學和歐洲中世紀史的書,對理解劇本有幫助。”
“哦?”周徹挑眉,語氣隨意,“那陳導平時除了排練,作息應該很規律吧?我聽丹丹說,你回台灣後好像很少出門應酬?”
“嗯,我喜歡安靜。”陳默點頭,眼神坦然,“每天早上會早起跑步,沿著淡水河跑一圈,回來正好在巷口吃份豆漿油條——台灣的早餐很合我的口味。晚上排練結束,會在劇院附近的街道散散步,看看夜景,然後就回住處了。”
他說得條理清晰,細節具體,聽起來毫無破綻。可周徹卻注意到,他在說“散步”時,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保溫杯,指節泛白——像是在刻意強調什麼,又像是在掩飾什麼。
“原來如此。”周徹笑了笑,沒再追問,轉而聊起了其他話題,“聽說這部劇要加演?丹丹最近排練得很辛苦,還多虧陳導多照顧。”
“應該的。”陳默提到林丹,語氣柔和了些,“她很有天賦,就是有時候太固執,需要多提點。”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陳默看了看手表,“我得去指導下一場戲了,周先生自便。”說完,他轉身走上舞台,步伐從容,背影挺拔,仿佛剛才那場充滿深意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周徹坐回觀眾席,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腦子裡反複回放著陳默的話——早上跑步、晚上散步、喜歡心理學書籍,這些信息看似平常,卻處處透著刻意。他想起老張說的,死者劉美娟案發當晚淩晨一點出現在劇院後門,而陳默說自己晚上會散步,卻沒人見過他;他說喜歡心理學,正好能解釋他對妮妮的催眠術;還有那個秘密地下室,若不是早有預謀,怎麼會特意設計機關隱藏入口?
“在想什麼?”一隻溫熱的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周徹回頭,看到林丹穿著戲服,臉上還帶著舞台妝,眼裡滿是關切,“剛才看你和陳導聊天,臉色不太好。”
周徹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她掌心的溫度,心裡的緊繃感稍稍緩解,“沒什麼,就是在想案子的事。”他壓低聲音,“丹丹,你有沒有注意到,陳默平時晚上真的會散步嗎?還有,他辦公室裡是不是有很多心理學的書?”
林丹愣了一下,仔細回憶著,“我很少見他晚上留在劇院,每次排練結束他都走得很快。至於心理學的書……上次我去他辦公室送文件,好像看到書架上有幾本,書名裡有‘催眠’‘潛意識’之類的字眼,當時沒太在意。”
周徹的心沉了沉——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陳默,可他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那個地下室的帶血風衣、女屍的牙印、陳默的催眠術,這些碎片像散落在地上的拚圖,隻差一塊就能拚出完整的真相,可那塊關鍵的拚圖,卻遲遲找不到。
“對了,”林丹突然想起什麼,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妮妮剛才跟我說,陳默昨天又找她了,讓她下周就搬去劇院住,還說會給她單獨安排一個房間,就在他辦公室隔壁。妮妮很猶豫,問我該怎麼辦。”
周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陳默這是急著要控製妮妮?難道妮妮知道什麼他的秘密?還是說,妮妮本身就是他計劃裡的一環?
舞台上突然傳來陳默的聲音,帶著指揮的威嚴:“丹丹,該你上場了!”
林丹應了一聲,對周徹小聲說:“我先去排練,有什麼事等我結束再說。”說完,她快步走上舞台,很快融入劇情,聲音清亮地念出eizabeth的台詞,可周徹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抬起頭,看向舞台上的陳默——陳默正站在側幕旁,目光落在妮妮身上,眼神深邃,像是在策劃著什麼。周徹握緊了拳頭,心裡有了決定: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儘快查清陳默的底細,找到那個地下室的秘密,還有那具女屍背後的真相。否則,丹丹、妮妮,甚至更多人,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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