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男子的動作,施子然覺得有些奇了,說他是平民吧,可這禮節,卻又不是普通平民做的出來的,說他不是平民吧,但這衣著……
不過,這些念頭也隻是在施子然的腦海裡閃了一下,因為男子甚是有禮,施子然也沒有怠慢,同樣雙手抱拳回了一禮,“敢問,閣下是……”
“聽聞郎君治‘說文’,某亦甚喜。知郎君住在這裡,特來請教,還望郎君不吝。”
男子的話,一下子就薅到了施子然的癢處。特彆是那句特來請教,聽得施子然一邊側開身子一邊道,“且請就座。某此處簡陋,倒讓閣下見笑了。”
一番禮尚往來之後,男子進了施子然的棚子。主賓稍稍坐定,男子便開了口。“古者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氏掌養國子,教之六書,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字聖雲,‘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偽,武信是也轉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
“禾,嘉穀也,二月始生,八月而熟,得時之中,故謂之禾。禾,木也,木王而生,金王而死,從木從??省,??象其穗。”
“然,這‘禾’,上象穗與葉,下象莖與根,許君雲從木從省,誤以象形為會意矣。豈不誤哉?”
聽著男子一連串的話,施子然隻覺得心口一緊。自己注‘說文’這麼久,男子說的這些,倒真還不曾留意過。然而,還不待施子然開口,男子又來了——
“字聖曰:‘止,下基也。象艸木出有址,故以止為足。’然《詩》‘麟之止’《易》‘賁其止’、‘壯於前止’,又為何解?”
……
男子的幾番話說下來之後,施子然隻覺得一陣陣懵逼。這男子,究竟是何來曆。既然是這等大家,為何自己一直不曾聽說過呢?
見施子然一直沉默不語,男子不禁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便站起了身,向施子然提出告辭。
聽到男子向自己辭行,這時,施子然也回過神來,訕訕然拱了拱手,“某汗顏。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還不曾請教閣下貴姓。”
“某,姓盧,名鉤。家在粽溪邊,臨水。”說著,男子便走出了棚子,等施子然慌慌張張地追出來,四下裡,早已不見了男子的身影。
頓時,施子然忍不住冒出了一句窩草,我這是碰上何方神聖了?
眼見尋不著男子的身影,施子然無奈的搖了搖頭,悻悻然地回到了棚子裡。
然而,躺下之後,施子然心中的煩悶比先前更深了。男子說的這幾樁,可都是他自己平時沒有留意的。這治學之道,確實是逆水行舟啊。
越是這樣想著男子的話,施子然越是覺得煩躁起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天亮之後,我定要去尋尋這盧先生,解解心頭之惑。
然而,家裡派出去的子弟,儘管有施子然的提示按圖索驥,四處打聽,可還是不曾訪得盧先生的行蹤。
相反,反饋回來的消息,更讓施子然無比惆悵——整個零陵郡,似乎都不曾有人見過施子然描述的這個男子。
半個月後,穀子收割了。施子然搬著個鋤頭去清理棚子邊的田埂。清著清著,請到棚子西邊靠著水渠的田埂時,施子然一鋤頭過去,田埂上的泥土竟然猛地塌下去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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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把鋤頭提起來,泥土垮去的地方顯出了一個大坑,裡麵全是密密麻麻的螻蛄,至少能裝上滿滿一撮箕。而且,那些螻蛄像是被驚嚇到了似的,在坑裡爬過來爬過去。
看到這些螻蛄,施子然又順手用鋤頭在土坑裡拖了一下。隨著鋤頭的撥弄,幾隻稍微大一些的螻蛄露了出來,其中有一隻體型更是胖的驚人,似乎是這些螻蛄的王者。
施子然頓了頓鋤頭,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想起了那天夜裡拜會自己的男子,然後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口中喃喃道,“盧鉤,盧鉤……,這盧鉤的反音不就是螻蛄嗎!”
再抬起頭,水渠邊的一棵粽子樹冷不丁一下子就闖進了施子然的眼裡,讓施子然又是猛地一驚。
施子然下意識的扭頭朝棚子看去。“粽溪邊,臨水而居。”這咋都對的上號啊?那自稱盧鉤的男子,莫非就是這玩意兒?
沉吟了片刻後,施子然叫過了邊上勞作的施家子弟,滿滿地燒了一大鍋開水,對著這坑螻蛄劈頭澆了下去。
隨著一陣劈裡啪啦的響聲,那些螻蛄在土坑裡痛苦的掙紮翻轉,然後全部被燙死在了土坑裡。那隻體型龐大的王者,更是肚皮朝上翻在土坑裡。
看著這些掙紮著死去的螻蛄,施子然突然覺得有些無趣起來。又提著鋤頭勾了些泥土,把這個坑填了。
這天過後,施子然又托人四處打探那個自稱盧鉤的男子的消息,依舊是一無所獲。
而且,在這之後,施子然注‘說文’的時候,愈發謹慎了。至於後來施子然無意中提起螻蛄的事,聽了的人都不以為然。子不語怪力亂神,沒有人否定施子然滅殺螻蛄的事。
但是,那盧鉤是不是就是螻蛄呢,這個,誰都不好說吧。畢竟,事出反常,必有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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