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愛將羅士信,現於我手。”
“限爾等一月之內,備齊上等戰馬一萬匹,糧草三十萬擔,送至遼州。”
“若一月期滿,糧馬未至……”
“本王便將其頭顱,懸於遼州城門之上!”
當最後一個字從李密口中念出,整個聚義廳,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士信!”
秦瓊猛地發出一聲驚呼,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從李密手中奪過信紙,雙目赤紅地盯著上麵的每一個字,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
一股滔天的愧疚與自責,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羅士信是他的義弟啊!
雖然心智不全,狀若癡兒,但一身神力,勇猛無雙,對他更是言聽計從!
四明山一戰,若不是他下令讓羅士信去衝擊軍陣,士信又怎會失手被擒?!
都怪我!
都是我的錯!
秦瓊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不行!”
單雄信第一個拍案而起,這位義薄雲天的赤發靈官,此刻也是一臉的焦急與憤怒。
“士信兄弟是我瓦崗的英雄,我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不就是三十萬擔糧草,一萬匹戰馬嗎?我們湊!我們給!”
程咬金也連忙開口道。
“對!說得沒錯!他秦牧要,咱們就給他!”
“錢糧沒了可以再搶,兄弟沒了,那可就真沒了!”
一時間,以秦瓊、單雄信、程咬金為首的瓦崗舊將,群情激奮,紛紛表示要不惜一切代價,贖回羅士信。
然而,高坐於首位的李密,臉色卻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掙紮與不舍。
一萬匹上等戰馬!
三十萬擔糧草!
這幾乎是如今瓦崗寨三分之一的家底!
有了這批資源,他足以再擴充一支上萬人的精銳騎兵,更能養活十萬大軍數月之久!
就為了換一個傻子回來?
值嗎?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一絲極度不耐煩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將心裡話給吐了出來。
“這羅傻子……怎麼當時不去死?偏偏要被活捉!”
話音剛落。
整個聚義廳,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秦瓊、單雄信、程咬金等人臉上的激動與焦急,瞬間僵住,隨即,化為了徹骨的冰冷與難以置信。
他們死死地盯著李密,眼神中充滿了失望、憤怒,還有一絲……決絕。
李密也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看著眾人那要殺人般的目光,他心中一慌,連忙擺手解釋道。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救!士信兄弟是一定要救的!”
“但那秦牧獅子大開口,我們要這麼多東西,若是就這麼乖乖給了,豈不是顯得我瓦崗無人,任他拿捏嗎?”
他急中生智,眼珠一轉,目光最終落在了秦瓊的身上,語氣也變得懇切起來。
“秦瓊兄弟,你聽我說。”
“一萬匹戰馬,三十萬擔糧草,數目實在太過巨大,我瓦崗一時間也難以湊齊。”
“不如這樣……”
李密站起身,走到秦瓊麵前,一臉誠懇地說道。
“你先帶一批精銳好手,秘密潛往遼州,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機會,能將士信兄弟給救出來。”
“本王在瓦崗,也立刻開始籌備糧草戰馬。”
“若是你那邊能成功救出人來,那自然是萬事大吉,我等也免了這筆巨大的損失。”
“倘若……倘若實在救不出來,本王也絕不食言,定會用籌備好的糧草戰馬,將士信兄弟給換回來!”
“你看如何?”
李密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既表現出了對羅士信的“重視”,又為自己舍不得資源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秦瓊、單雄信等人心中跟明鏡似的。
他們哪裡看不出來,李密這就是心疼那些糧草戰馬,想讓他們去冒險,最好是能把人救回來,省下這筆開銷。
至於後麵那句承諾,怕也隻是安撫人心的空頭支票罷了。
隻是,如今瓦崗大權儘在李密之手,他們縱然心中再是不滿,再是寒心,又能如何?
秦瓊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密,眼神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悄然散去。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好。”
“就依魏公所言。”
這四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也異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