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頭,不久前還飄蕩著濃鬱的血腥氣,如今卻被衝天的酒肉香氣和鼎沸的人聲所取代。
秦牧一令之下,全城狂歡三日,軍民同樂!
堆積如山的屍體與京觀帶來的肅殺與恐懼,被這場盛大的慶典暫時衝淡。
百姓們經曆了王世充的苛政與戰火的洗禮,如今迎來了分田地、減賦稅的鎮北王,那份發自肺腑的擁戴,幾乎要將洛陽的天空掀翻。
酒肆裡,鎮北軍的將士們與百姓勾肩搭背,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高聲談論著自家王爺的神武。
街巷間,孩童們追逐嬉鬨,手中拿著軍士們分發的麥芽糖,笑聲清脆。
整個洛陽,乃至以洛陽為中心輻射出去的數百裡中原大地,都沉浸在一片新生般的喜悅之中。
在這裡,“鎮北王”三個字,比遠在揚州的“大隋天子”,好用千倍、萬倍!
然而,這份熱鬨與喜悅,卻並未能抵達皇城深處的議事殿。
殿內,氣氛凝重如鐵。
秦牧端坐於主位,麵沉似水,靜靜地聽著錦衣衛統領青龍的彙報。
就在剛剛,一封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從登州送抵洛陽。
靠山王楊林,敗了。
楊林協同大將魏文通、尚師徒,前往接收劉武周敗亡後留下的河東之地。
本以為是一趟輕鬆的差事,誰料,半路上竟殺出數路人馬,設下埋伏,將楊林大軍團團圍住!
一場血戰,楊林麾下損失慘重,若非魏文通、尚師徒二人拚死斷後,這位大隋的擎天玉柱,恐怕就要折在幾個無名鼠輩的手裡!
饒是如此,楊林也被迫放棄了接收地盤的計劃,狼狽退回了登州大本營。
“砰!”
一聲巨響!
秦牧身前的石桌,被他一掌拍下,堅硬的桌麵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他霍然起身,眼中殺機爆射,整個大殿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數分!
“好大的狗膽!”
秦牧的聲音,如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充滿了刺骨的寒意。
“幾個跳梁小醜,也敢動我的人!”
他一把抓過青龍呈上的情報,看也不看,直接在手中捏成一團廢紙,狠狠擲於地上!
青龍單膝跪地,頭也不敢抬,沉聲稟報道。
“主公息怒。”
“那幾路反王,卑職已經查明了底細。”
“其中兩路,原是河東郡的守城校尉,在當地幾個不識時務的世家和富商的煽動下,聚眾造反,妄圖割據一方。”
“還有一路,最為棘手。”
“是那竇建德的舊部,劉黑闥。”
聽到這個名字,秦牧眼神一凝。
青龍繼續說道:“此人頗有心計,在洛陽大戰之前,便已預感竇建德大勢已去,提前脫離了大軍,潛逃了。”
“如今,他已趁勢全盤接手了竇建德敗亡後留下的地盤。”
“至於那孟海公的地盤,則被兩股不知名的勢力瓜分,卑職還在徹查其背後主使。”
秦牧聽完,緩緩坐下,胸中的怒火漸漸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他敲了敲扶手,問道。
“靠山王……嶽父他,如今身體如何?”
青龍抱拳回道:“主公放心,靠山王在魏文通和尚師徒二位將軍的拚死掩護下,並未受傷,隻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秦牧聞言,緊繃的臉龐才稍稍緩和,卻又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出征前,他就勸過楊林。
“嶽父,您年事已高,為大隋操勞了一輩子,如今也該頤養天年,享享清福了。”
可這位倔強的老王爺,偏偏不聽。
總覺得自己還能為大隋,為他這個女婿,再出一份力。
結果,自作主張,一頭撞進了人家精心布置的陷阱裡。
秦牧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這位老嶽父什麼好。
“你先下去吧。”
“密切監視劉黑闥等人的動向,隨時向我彙報。”
秦牧揮了揮手。
“遵命!”
青龍領命,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殿。
殿內,隻剩下秦牧一人。
他走到巨大的沙盤前,俯瞰著中原的地形。
如今,他在洛陽城內,便有新舊兵馬二十四萬。
整個中原腹地,儘在掌控。
他的政令,在這片土地上,比楊廣的聖旨還要有效。
秦牧的手指,從洛陽,緩緩劃向了東北的幽遼兩州。
那裡,才是他真正的根基。
算算時間,如今已快入秋,進入九月了。
他離開遼州,已有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
出發時,他的正妻南陽公主,便已懷有身孕。
“再有幾個月,孩子……就該出世了吧。”
秦牧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與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