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騎絕塵,一路狂奔,不知疲倦。
直到天色大亮,確認身後再無半點追兵的蹤跡,白虎這才勒住韁繩,在一處僻靜的林間停了下來。
“籲——”
戰馬發出一聲疲憊的長嘶,打著響鼻,貪婪地啃食著地上的青草。
白虎翻身下馬,從馬鞍上解下水囊,遞給了早已麵無人色、精神萎靡的楊廣。
“陛下,喝口水,歇息片刻吧。”
楊廣接過水囊,手臂卻在微微顫抖,他失魂落魄地靠在一棵大樹下,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良久,才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唉……”
他灌了一口水,乾裂的嘴唇得到了一絲滋潤,聲音卻依舊沙啞得如同破鑼。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朕臨到頭來,眾叛親離,救朕的,竟然會是秦牧……朕的那個好女婿。”
楊廣的臉上露出一抹複雜至極的神情,似是自嘲,又似是感慨。
他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看向白虎。
“他秦牧派你來救朕,也是看中了朕這個‘天子’的名號吧?”
“隻要朕還活著,他占據洛陽,便名正言順,對不對?”
白虎聞言,對著楊廣一抱拳,神色肅然。
“陛下此言差矣。”
“這,的確是一方麵的原因。”
“但並非全部。”
白虎頓了頓,沉聲道。
“我家主公曾在錦衣衛內部下過死命令。”
“陛下您身邊,以及靠山王楊林老王爺身邊,都必須有我錦衣衛的人手暗中保護。”
楊廣頓時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楊林?”
“他連楊林都……”
楊廣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他追問道。
“那他秦牧,究竟是怎麼想的?”
“朕估摸著,他打下瓦崗,又攻克洛陽,麾下兵馬恐怕早已不止五十萬之眾!”
“他做這麼多,難道僅僅是為了給自己偽裝一個‘正義之名’?”
聽到這話,白虎的臉色微微一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悅。
“陛下!”
“我家主公,從未有過如此想法!”
“其一,您是我家主母的親生父親,於情於理,主公都不可能見死不救!”
“其二,主公曾親口對我們說過原話。”
白虎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他說,‘陛下與靠山王,無論他們是明君還是昏君,於我秦牧,都有知遇提拔之恩!沒有他們二位,便沒有我秦牧的今天!’”
“‘就算將來,我秦牧真要問鼎這天下,也絕不會加害他們二人性命!’”
話音落下,林間一片寂靜。
楊廣呆呆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錯愕,到震驚,再到釋然。
許久,他才長歎一口氣,竟是笑罵出聲。
“嗬嗬……算這臭小子,還有點良心!”
“他能這麼想,倒是……倒是真的出乎了朕的意料之外。”
白虎見氣氛緩和下來,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陛下,卑職還有一事要報。”
“哦?”
“如今,主母已經懷有身孕,再過數月,陛下便可抱上外孫了。”
此言一出,楊廣那張布滿陰霾的臉上,終於透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如同烏雲中射出的一縷陽光。
“什麼?!”
“哈哈哈!好!好啊!”
他激動地拍著大腿。
“這麼說,朕馬上就要有外孫了?”
“這是朕……這是朕這些時日以來,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
短暫的喜悅過後,楊廣的神色再次變得凝重,他轉頭看向一旁始終沉默不語,如同一尊雕塑般守護在旁的宇文成都。
“成都。”
“你……回揚州去吧。”
“回到你父親的身邊去。”
楊廣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忍。
“朕此去洛陽,是去見秦牧。你跟著朕,恐有性命之虞啊。”
宇文成都聞言,緩緩抬起頭,那雙堅毅的眸子直視著楊廣,一字一句地說道。
“陛下。”
“末將是您的天寶大將軍。”
“一日是,便終生是。”
“就算是鎮北王要取成都的性命,那也是成都自己的事,與陛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