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賠員小張把檔案袋推過來,“對方車主又失聯了,我們發了三次函,她都拒絕出麵。”
我翻開現場照片,電動車還保持著被撞時的扭曲姿態。“她保險公司怎麼說?”
“保險公司踢皮球。”小張苦笑。
現在醫藥費倒是小事,誤工這幾個月,就算是按何詩雨上個月的工資賠,也得一萬五一個月。
我實在沒精力跟那個女司機繼續耗下去了,直接聯係了合作過幾次的丁律師。
讓她全權代理,對那名女司機提起民事訴訟。
丁律師在電話裡言簡意賅:“證據很充分,立案沒問題。如果運氣好,對方在收到傳票後願意和解,整個流程走下來,大概一個多月就能了結。”
“一個多月,可以,儘快辦吧。”這個時間比我預想的要快。
下午去醫院,我把調解進展告訴了何詩雨。
她正靠在床頭,默默看著微信群裡李哲、陳誌鵬他們熱火朝天地曬著當日收入截圖,偶爾還有人發個紅包慶祝破紀錄。
她鎖上屏幕,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看不出多少喜悅:“這幾個月補貼高,正是賺錢的時候,這一躺,全耽誤了。”
這一下就點到了最關鍵,也最讓人無奈的地方。
“賠償的事,丁律師說了,誤工費的核算,主要是參照你出事前三個月的平均收入來定。就算把今年的都算上,也趕不上現在這場‘外賣大戰’的行情。”我也是如實解釋。
這意味著,即使官司贏了,法律認可並支持的誤工損失,也遠遠比不上她現在如果真的能跑單所賺到的錢。
這場突如其來的資本狂歡,與她擦肩而過。
何詩雨語氣倒還算平靜:“我知道,法律就是這麼算的。能賠回來一點是一點吧,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這就是底層勞動者的現實,一次意外,就可能讓他們錯失一個短暫的黃金時代。
“先把傷養好最重要,等你好了,站點給你優先派單權。錢,以後還能再賺。”其實我覺得她一個女孩子不需要這麼拚。
何詩雨的目光還停留在群裡那些眩目的收入截圖上。
“拍短視頻…”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我。
“我看現在挺多人靠這個掙錢。我腳動不了,但手還能動,對著鏡頭說說話總行吧?”
我立刻想起夏琳在直播間裡扭動的身姿和那些曖昧的打賞,何詩雨和夏琳根本不是一類人。
“彆想這個。那碗飯看著光鮮,吃進去全是沙子。”我打斷了她。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何詩雨輕聲說。
我知道勸不住。這姑娘骨子裡有股不服輸的勁頭,躺病床上看彆人賺錢比讓她骨折還難受。
“等出院吧。現在連坐直都費勁,怎麼拍?先把這碗湯喝完。”
她把保溫桶接過去,小口小口喝著:“好,我聽你的。”
幾天後,我特意繞路去了王姐麵館的新店。
上回答應何詩雨的事一直擱在心裡,現在她快出院了,總得把這份念想給她補上。
來到新店,王姐正站在冒著白汽的湯鍋後頭,撈著麵條。
“還是老樣子?”她抬頭看見我,手上動作沒停。
“嗯。”我找了張凳子坐下,要了一碗肥腸麵。
“何詩雨一直惦記著你家這口。”